兴武帝威严的双目还在盯着他,只要他敢说出半个“不”字,铁定他老裴家就被满门抄斩了。
正进退两难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道公鸭嗓:“清贵妃驾到。”
清贵妃,当今邵太师之女。与皇家联姻的外家邵家,可谓是家大业大,权利盘根错杂。当今的仁德太后邵月虹是邵老太师的姐姐,如今要来的清贵妃自然是太后的侄女,而且当今的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是清贵妃的侄女,太后的侄孙女。
说的直白点,如果皇家在上京第一,那么邵家就属第二。如今兴武帝依靠外戚,治理承平天下,也不怕哪一天被外戚专权。
但见椅榻上,兴武帝微变的脸色,裴寒压下眼底的波动,觉得他和长阳公主的婚事,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清贵妃被粉衣宫女扶着,优雅而娉婷的走进来。
一袭水红色缕金孔雀纹广陵月华裙,内罩烟青色抹胸,云鬓斜插赤金翠珠金步摇,随着缓慢步履走来,步摇轻颤,珍珠摇曳生辉。
“陛下,这跪在地上的可是京城第一才子——裴寒?”清贵妃的三角眼疑惑的落在裴寒身上,人慢悠悠的朝兴武帝走去。
穆初槿眯了眯眼睛,人并未从脚榻上离开。
“爱妃,你来的好巧啊,朕正在为小槿赐婚呢?”穆天和揽住清贵妃的腰肢,让她坐在旁边。
穆初槿望着清贵妃的花盆底鞋,粉红锦缎的鞋面,上面绣着做工精细的花团和枝叶,和父皇的黄色锦缎面的龙靴碰在一起,还真是登对。
父皇素来宠爱清贵妃,她不仅人长得美,伺候男人还有些手段。其实最大一部分原因,是父皇的皇权还得需要邵家去巩固,邵家几乎分流了父皇大半握在手中的权利。所以,坊间便有传言,太师府看似颐养天年的邵老太师,其实就是穆家江山幕后的老皇帝。
没有邵老太师,哪有现在的太平盛世呢?
世人都知先皇驾崩的早,兴武帝十岁不到,就登得大位。其养母仁德太后受先皇托孤,辅佐太子登基。因着新皇年幼,她一直垂帘听政到新皇十六岁,才把大权交到当今兴武帝手中。
但说交,也没交多少,幕后还是由邵家掌舵,仁德太后坐阵。就这承平的大后宫来说,有多半是和邵家沾亲带故的贵女。
清贵妃阴阳怪气的“哟”了声,让穆初槿微微回过神来。
有道目光径直的落在她脸上,最后定格在她那道狰狞的疤痕处,空气里就传来轻轻的嗤笑声。
这偌大的殿堂里,也许所有人听着清贵妃的笑,是那种很含蓄而优雅的笑,但落在穆初槿耳中,可是一种极其讽刺的笑。
“皇上竟然说京城才子和长阳公主般配?臣妾可不这么认为。”邵清摇摇头。
大殿里很静,太监宫女们都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喘。
“爱妃,大家都这么认为,朕只是顺水推舟罢了。”穆天和轻轻一叹,放在膝盖上的五指微微一紧。
“是吗?”邵清凌厉的目光,落在大殿里的每一个人影上,最后停留在王忠国身上,问:“王大人,你也觉得他们二人般配?”
王忠国吞了口唾沫,无视兴武帝警告的眼神,低头颔首道:“不般配。裴寒是上京才子,为人和善,博学多识,像裴公子这般的人物,也只有知书达理、容貌倾城的女子才能配上。”
王忠国很不客气的把裴寒夸成了一朵花,虽然未提及长阳公主半个字,但无异于向穆初槿的脸上,打了个好大好响亮的巴掌。
邵清深得我心的望着王忠国,满意的一笑:“王大人,说的真有道理。既然如此,皇上,您怎么可以乱指姻缘呢?”
穆天和正怒瞪着王忠国,强忍着一股怒火,这时听邵清抱怨的声音传来,他沉着脸问:“爱妃觉得,这世间有谁能配得上裴寒?难道朕的宝贝公主小槿,竟配不上区区一介草民吗?”
兴武帝是真的怒了,他瞪着龙目,喷着火光,望着大殿里的每一个人。
穆初槿视线落在兴武帝龙袖下那微微颤抖的手掌上,她伸出小手轻轻按住,清脆出声:“贵妃娘娘,那您觉得谁能配上呢?”
穆初槿眉眼含笑,早就听闻清贵妃有意把自己的外甥女李天仙嫁给裴寒,今日她来阻止父皇赐婚一事,怕是必和那李天仙有关。
“自然是本宫的外甥女——常胜大将军的女儿李天仙了。”邵清眯了眯眼,得意的扬扬眉。
朝廷多半的军权,都掌握在他们邵家手里。至于“文”这一块,就显得弱势许多。所以,考虑到京城才子的名望,若是把他拉拢,就相当于拉住了那些文人雅士的心。
毕竟这裴寒的名头,并不是空穴来风。况且,在上一次的秋闱中,他就考取第一,那今年的春闱,状元郎的头衔怕迟早也是他的。
站在角落里,安静望着椅榻上一来二去的三人,裴寒压下了眼底的波动。
他没想到,自己竟这般抢手了?
半道杀出个程咬金,这清贵妃想让他娶将军之女——李天仙?
他没见过,自然也没兴趣。
但这种被人左右婚姻大事,委实让他心中不痛快。
他不过是御医之子,本想安静的过小日子,考取功名后,光宗耀祖。但没想到,竟无意卷入了朝廷两股势力的漩涡中。
这罪魁祸首可不就是那坐在脚榻上,一脸笑吟吟的长阳公主吗?
穆初槿察觉到裴寒望过来的幽怨目光,她微笑着迎上去,唇角露出了一对可爱的小虎牙,竟让她狰狞的面容显出了几分柔和之色。
父皇和清贵妃各执己见。
为了自家女儿的幸福,兴武帝梗着脖子,当仁不让。
清贵妃盛气凌人,自是不可能低头。
最后,穆初槿插话道:“既然如此,不如本宫就和李天仙来一场比试如何?”
兴武帝和清贵妃停止争执。
“好啊,比试由朕亲自坐阵,分三局两胜制,赢取两场者,就和裴寒成婚。”兴武帝一拍大腿,急切下旨,抢在了清贵妃前头。
待清贵妃回过神来,圣旨都已下达下去,比试明天举行。
邵清恼怒的瞪了眼穆初槿,敛下眉心,心下有了计较。
裴寒目瞪口呆的听着兴武帝荒唐的决定,他就这么成了比试的胜利品?
还有没有人权?
但显然,在皇家面前,他根本没有自主意识,全凭两股势力把他挤在中间,揉搓扁圆,为所欲为。
“草民告退。”裴寒躬身退出欣和殿,前脚刚走了没几步,后面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裴寒,怎么不高兴啊?”跟过来的穆初槿明知故问。
裴寒阴沉着脸,即便外面春光明媚,也无法拂去他心中的阴霾。
“草民不敢。”不敢不高兴,毕竟这是兴武帝的伟大决定。
穆初槿笑嘻嘻的跟在后面,突然低声问:“你可见过李天仙?”
裴寒剑眉一皱,他向来对京城贵女没什么研究,平常有朋友在他面前大谈京城美人,他都会选择回家继续去书房里念书,毕竟春闱的日子进了。
见裴寒这眉头紧锁的模样,穆初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裴寒哪裴寒,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将门虎女呢?李天仙李大小姐,可谓是虎虎生威呢。”
裴寒见穆初槿笑的一脸得意,心中甚是不痛快,他当即气恼的回道:“即便再怎么不好,但也比你强。”
说完,那道颀长的青蓝身影,掀袍抬脚跨过朱红门槛,出了皇宫。
穆初槿先是一愣,后来反应过来,快步追出去,哪还有他的身影?
望着那远去的马车,穆初槿冷哼一声:“裴寒,你会后悔的。”
秋月见穆初槿下了马车,脸色不郁,忍不住问:“公主,您怎么了?”
穆初槿把披风解下来,递过去道:“明天我要和李天仙比试三场,得胜者就与裴寒成亲。”
“啊?”秋月一愣,“没想到清贵妃也参合了一脚?”
“就怕她不参合呢。迟早有她后悔的时候。”说到“清贵妃”,穆初槿双眼眯了眯,露出狠厉之色。
她刚在府中歇了没一会儿,就听父皇的贴身太监杨总管来了。
杨泉微微行礼,被穆初槿客气的扶住:“杨总管,无需客气了。我父皇差你来此,可是要告诉我考题的?”
见杨总管围着宽大的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可不就是怕被人看见,说他父皇徇私舞弊嘛。
杨泉笑眯眯道:“公主,皇上让奴才知会您一声,明日三场比赛,公主肯定会胜出。除了一场是公主不精通的,剩下的两场,公主肯定会十拿九稳的赢。”
“真的?”穆初槿双目一亮,就知道父皇会放水。
“可是……”杨泉稍作停顿,又继续道:“刚才奴才见清平郡王进宫面圣,怕是想让那穆婉婉一起加入明天的比试。”
“穆婉婉?”穆初槿一愣,她摸着下巴,稍作寻思道:“这下可热闹了,没想到那个裴书呆这么抢手?”
杨泉微微一叹,安慰穆初槿道:“公主尽管放心,明日有皇上亲自坐阵,您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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