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伍壹

侯府。

宋时雨亭中烹茶,技巧娴熟,动作娴雅。

萧烨白早些时候去了一趟校场处理云都城军的琐事,却也累人,午时回来连膳都没有精力用,回了寝屋蒙头大睡。

他出来时就见到院中的这景致,那名义上是她妻子的人,将他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让这本来清冷的侯府有了家的意味。

其实,就这么错下去,好似也不错。

“世子醒了?”宋时雨将烹好的茶倒在杯中,“过来喝茶,醒醒神。”

萧烨白挑眉:“这么悠闲?”

“殿下与你关系更亲一些,你都不急,我自然不急。”宋时雨捧着杯子,雾气将柔软小脸熏红,“欸,你就这么信任殿下能脱险?”

“师姐虽不如宋致有计谋,但她既然敢应局,自然就有解法。”萧烨白说,“她既然不需要我,我就得管好自己手里的事。”

云都城军经过这段时间,驱逐出里面的毒瘤,留下能供使用的人,它在云都的作用已经与青麟卫相当,也足够服从他的指令。

这是他手里唯一的权柄,他必须掌管好。

蒙蒙细雨下了许久,他们夫妇二人在亭中喝了一蛊茶,快要入夜的时候,雨停了。

门外一缕微光闪过,侍从提着灯笼慢慢给院里增了亮色。

萧烨白呼出一口白气:“师姐出宫了,他应该接到人了。”

***

朱红色沉重的宫门由外向里打开,门缝一点点扩大,门内的人也完全漏出模样。

宫门外等候一天的李绪,纵使有伞,袍边也被浸湿,一片潮湿中,他终于等到他的殿下平安归来。

容清樾已至极限,眸中盛满疲倦,但宫门开的第一时间见到李绪,她不由得展开笑容。

她慢慢走过去,李绪快步朝她跑来,支撑住她疲乏的身体。

他问:“殿下,一切可还安好?”

容清樾摸到他身上的湿润,眉心蹙起:“今日雨大,怎么不在马车上等?”

李绪如实说道:“晏淮不知殿下几时出来,怕错过。”

进了马车,隔绝外面的湿气,容清樾从匣子里找出干帕,为他擦身上的雨水。

李绪轻轻圈住那比自己小两圈的手腕,他没有用劲,她也没有再进一步动作,李绪一一瞬不眨的望着她:“殿下,还安好吗?”

他连番追问,容清樾苦笑一声:“此次,要让你随我去一趟封地了。”

她的封地在滁州城,一个富庶的城池。

李绪心绪一震:“殿下输了?”

她摇头道:“赢了。”

他细细观察着她的神情,确定并没有任何难受,顿时了然,被贬回封地,也是他们必走的一步棋。

赢了,也就说明,留下的后手起到作用。

宋致以她知道容铃儿没死为诱饵,特地暴露出容铃儿的位置让她去查探虚实。

子厦带人去时,将那宅子伪装成无人居住的模样,若不是子厦心细发现寝屋梳妆台有人用过的痕迹,折返回去暗中观察,真就着了宋致的道。

她与宋致对峙的时候,子厦去拿了登记人员的黄册,将公主府所有的近卫、侍卫全部核对,并在陛下面前,清点那日宋致留下的尸首。

确定没有任何一人是她手下的人。

可这并不能证明宋致冤枉她。

宋致当庭说:“也不知这些刺客从哪得到公主府的令牌,才致臣冤枉了公主。”

轻飘飘一句,就令容清樾没有丝毫办法。

最终,宋致没有再步步逼近,昌宁帝为了安抚宋致,还是下旨将容清樾驱逐出京,回封地去,反省好自己的行为再回来。

“滁州城富庶,北晋的富商都在那儿,好山好水,最是养人,你跟着我去,不会吃苦。”容清樾说,“只是,去的路途,总是回凶险万分。”

李绪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彼此之间传递温度,他语调温润:“殿下,我不怕。此生,殿下生我生,殿下死,晏淮绝不苟活人间。”

看似寻常的马场离开庄严肃穆的宫门,穿过归家心切的人群,黄昏赤红消逝夜幕降临时,马场稳当停下。

容清樾安抚着,让等候一日的孔氏进屋去休息,拒了孔氏让她用膳的请求,让菡萏照顾好她,自己则披上暗红色大氅,提了老魏送来的两壶好酒,带着李绪登上云都城的城门。

城门往西,就是她七日后要启程的去处,城门往北,是厚重城墙护佑的千千万万户云都百姓。

比起看不见尽头的去路,容清樾更愿意看城中亮着的星星点点,那是带着烟火气的万家灯火。

“晏淮,你信吗?”容清樾呢喃,“最开始传我身世不正,我真的觉得,我有可能是狸猫换太子里的那只狸猫。”

那些流言蜚语,往往影响不到什么,最大的动摇取决于她认为该是她母亲的皇后的态度。

从任何角度,皇后对她而言都算恶劣。若是年纪渐长她生出了不好的德行,皇后厌恶于她,容清樾都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世。但很可惜,皇后对她的厌恶始于出生,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能做什么让她讨厌的事?

哭与闹,或许对于第一次生孩子的母亲足够恼人,但皇后已有两个孩子,她是第三个。她厌烦,为什么偏偏到了她才如此?

容清樾释怀过,但从来没有想明白。

当他们说,她可能不是皇后的孩子,她一瞬间,觉得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皇后对她的所有恶劣。

但她不甘心,所以问昌宁帝。

是昌宁帝最坚定的一句:“小啾,你是阿爹阿娘的孩子,这毋庸置疑,不必自我怀疑,要相信我们。”

打消了她心底中所有的不安。

大殿对峙,她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不是假的,即使心里有底却没有足够证据证明她是真的。

僵持不下,容清樾想过是陛下出言解决这闹剧。

皇后清冷的声音传达到耳边,她控制不住地眼睛睁得浑圆。

她第一次当众维护她。

“殿下,我都知道。”

李绪深邃眸中映着亮光,似那天上明星,他静静望着那存在高呼人生的女子,满眼心疼,心疼她背负的责任,心疼她与自己万般不同的境遇却一样的孤寂。

思绪回到被下药的那夜。

误会解决,宫门下钥出不去,容清樾被支开去永孝殿陪伴太后,李绪身上伤口缠好绷带被带到昌宁帝面前。

伍阳阁里只余他们二人。

昌宁帝并未视他为伤者,看他跪在面前,面上覆了冰霜。

“作为一个皇帝,不论你是否冤枉,你出现在公主寝殿,朕就可以处死你……”

李绪深吸一口,忍着痛意缓慢挺直身板,静候他后文:

“作为一个父亲,我看见小啾对你的偏袒,如果朕不分青红皂白处决你,她会伤心。救你的,是你将才那一句话,亦是你对小啾的态度,当然我希望你不是为了活下去随口说说。”

【李绪心悦殿下,唯殿下而已,至于旁人,李绪宁死不屈。】

李绪垂着眸,捏了捏掌心,刚放上止血药物的手掌再度出血,他坚定不移的说:“李绪以命立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违背,再入地狱,永不超生!”

“你心悦小啾,心悦她什么?”

李绪脑中一片混沌,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心悦一个人没有理由,他只知道,他心悦她,只有她。

想了无数个理由,他选择了那个最容易挨骂的:“殿下对李绪一直很好,殿下对我们都很好……”

“你们?”昌宁帝敏锐察觉,轻蔑地笑了下,“你这么看待她对你的感情?逃避、不敢去接受她的炙热?”

李绪摇头低喃:“不是这样。陛下,殿下太孤独,绪是怕,没有办法为殿下解了这孤独。”

“你都没有试过,为什么知道解不了?”昌宁帝说,“你知道为什么小啾对你很好,但止步于好,从来没有说出格的话、做出格的事?因为你的怕。你怕,所以犹豫,而犹豫她就不会是你最坚定的选择。”

“正因为你不够坚定,她同样不敢交出自己的心。”

“你不必说你已在她面前无数次说过你的心意,你只中意她。”昌宁帝见他脸色愈发难堪,上前亲自将人扶起,坐到一旁椅子,他也顺势坐在一旁,“谁都有嘴,谁都会说。你有母亲、你是南启皇子、你在北晋亦有暗棋保你平安、你将来或许要回南启夺皇位、成为皇帝后会有后宫佳丽三千。这桩桩件件里,小啾排在什么地方?”

李绪心下大惊。

以后再有人说北晋皇帝受制北晋丞相,他一个字都不信,这北晋的事,有什么昌宁帝不知道的?

那暗棋,连他身边的茗生都不知道。

但他要为自己辩解:“陛下,绪只想活下去,不想争皇位。”

“天真。”昌宁帝充满时间沉淀的眼睛看着面前年轻男子,像看一张什么都不懂的白纸,“你想要与小啾在一起,必须去争南启帝位。”

李绪蹙眉:“陛下是觉得,只有成为皇帝才配得上殿下?”

昌宁帝见他不开窍的模样直摇头:“你知道当下北晋的局势,大磐三国——罢了,假若你当了皇帝,朝臣让你要后宫佳丽三千,你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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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与敌国质子那些事
连载中陌风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