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草熏风暖,宋鸾在林叶的清香中醒来,日头已然往头顶正中移了一寸,侍女们正举着团扇给她遮阴。

宋鸾有点迷糊,半眯着眼:“经夏把元嘉带过来了?”

知秋小声道:“还没回来呢。”

宋鸾略诧异,缓缓睁大眼睛,捏着额头醒神:“怎么花了这么久?”

她嗓子略带沙哑困顿,知秋将准备好的热茶递过来:“经夏素来贪玩儿,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奴婢遣人去问问。”

宋鸾刚要说好时,林子入口处跑来两个侍女,正是昭阳宫的。

“公主,陛下下朝后来了昭阳宫看您,如今正在那里等着呢!”

“来了多久了?”宋鸾问。

前世的时候,父皇也很关心她,但政务繁忙,往往是安排太医给她看病,或者让人给她送些东西,亲自来看她的时候却并不太多,但这段时间短短几日却已经见了好几次了。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有一会儿功夫了,不过陛下说您再外面玩,便不急着把您叫回去,所以这会儿才来寻。”

宋鸾点点头,站起身来,整理衣裙袖摆:“可有说是什么事?”

两个侍女摇了摇头:“不知道呢,经夏姐姐正在殿内服侍,刚刚只说让我们来寻您。”

宋鸾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那走吧。”

前世每次见父皇都是濡慕喜悦居多,但现在却再难回到以前的心态了。

一行人刚到了昭阳宫门前,经夏便笑着迎过来:“公主回来啦?皇上正等着您呢。”

宋鸾视线扫过她。

经夏却以为她有责怪的意思,凑近了笑道:“太监直房离这里太远,奴婢去叫元嘉跑了一趟来回,又迎接陛下,出了一身汗,公主可得赏我才是。”

元嘉确实站在不远处候着,外表倒是看不出来受了什么伤。

宋鸾看经夏面颊微红,额角微湿,也觉得自己吩咐的不妥当,又觉得经夏太过实诚:“下次可以让其他宫女们跑腿。”

经夏福身,笑嘻嘻地跟上:“谢公主体恤。”

知秋站在另一侧扫了她一眼,眸色略冷,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宋鸾往里走,忽地想起要让元嘉在父皇面前多露脸的打算,于是朝着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元嘉闻言抬头,快步走过来的时候,能看出来右腿似乎确实有些异样。

宋鸾也不多说话,继续往里走,刚走到正殿门前便已闻到浓郁的龙涎香,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并不喜欢这种香味。

犹记得前世她去求见父皇收回和亲旨意的时候,兴庆宫中也是很重的龙涎香,以至于她如今一想到这个味道便觉得浑身难受。

但宫人们并不知道,顺着父皇的喜好布置确实也没什么错处。

宋鸾只好尽量忽略。

只能等父皇走了再把所有门窗都打开通风透气,但她扫了一圈四周,却发现门窗已经是尽数打开的状态了。

想来是熏得太浓了。

怀安帝正坐在矮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宋鸾的动静才睁眼:“永阳请安回来了?你母后这两日身体不好,可见到她了?”

“没见到。”宋鸾撇嘴。

见到宋鸾甩脸色,怀安帝却笑出来声:“皇后确实宫务繁忙,你不是打算去宫外的赏花宴自己寻些乐子吗,可有挑好的?”

宋鸾嗯了一声:“打算去荣福郡主组织的骑马踏青宴。”

怀安帝似是讶异,调侃道:“朕记得你一贯觉得骑马又脏又不雅……”

宋鸾以往确实这样说过,但好在她本就是个朝令夕改的公主:“儿臣现在觉得骑马出行也颇有意趣。”

怀安帝脸色却沉下来:“你身体不好,又是我大魏的嫡出公主,出行自有仪仗,何必亲自骑马?”

宋鸾坐在矮榻的另一边:“父皇,儿臣已经让人去准备马鞭和骑装,不去多浪费啊。”怕他还要说什么不允许的话,于是一边给他斟茶,一边问:“父皇忙碌,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看我?”

怀安帝接过茶,抿了一口又放下,他的手指捏在鬓角上,似乎有些发愁,他还不到四十,又一贯保养的好,一丝白发也没有:“也并非是朕不让你去荣福的走马踏青宴,实在是近来宫内外混乱,你若无事,还是少出昭阳宫,宫外的聚会也再推一推,朕在你这里多安排了些服侍的人。”

“混乱?”宋鸾不免疑惑。

怀安帝摆手:“并不是什么大事,过两日便解决了。”说着突然落在了后面的元嘉身上:“这便是你宫里新进的那个太监?”

元嘉闻言向前迈了一步行礼问安。

怀安帝道:“看着倒是机警,侍女毕竟力薄,这几日不安稳,夜间便安排他一道值守吧。”

……

新安排的人正午便到了昭阳宫,足足有七八个,好在都是在殿外伺候,对宋鸾的生活倒是造不成太大影响。

只不过荣福郡主在午后的时候递了信进宫,说是本来约好的马场被贼人捣乱,宴会只能暂且推后了,宋鸾当时正在挑选侍女们送过来的马鞭,仿佛直接被浇了一盆冷水。

上午听到父皇说的时候,她还心存侥幸,如今落实了实在是烦的很。

她整整一个下午都沉着脸,比以往也更加挑剔一些。

昭阳宫的人个个想尽了办法哄她开心,以往还能拿陈大公子哄哄公主,但现在宋鸾不太爱听有关陈明翰的事情,她们只好用别的事情哄她。

元嘉晚饭之后过来的时候,正听到经夏卖关子:“公主可知,宫中为何突然搜查戒严?”

“为何?”

宋鸾倒真来了些兴趣,前世并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实在好奇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若说是因为她的重生,可她在撞破孙和的事情后,不是逛园子就是下棋,连人都没见着几个。

怎么可能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其他人也不知内情,纷纷看向了经夏,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经夏才一笑:“陈婕妤不是一觉醒来哑了吗,太医本以为是吃错了东西,但后来才查出竟是中了毒……”

“中毒?”宋鸾诧异。

经夏点头:“可不是呢,听说是问虚教的一种秘药,只是不知道为何竟然会在宫里出现。”

此事直接触到了圣上的霉头,陈眉本人并不值得这样的关注,但天子脚下,问虚教的人都敢这样猖狂,安知以后会不会对其他人出手。

宫中午后开始戒严,还抓出了不少疑似问虚教的探子,风声鹤唳,所有人都不敢多言,唯恐一句话没说对就被抓进去拷问。

“问虚教?”宋鸾没料到陈婕妤的事情居然扯到了那群逆贼头上。

若没有前世的记忆,她自然是不知道问虚教的存在的,但和亲路上那次行刺的时候,问虚教的人武功十分高强,完全不是那些普通起义的反贼所能比的,个个都是冲着元嘉去的。

后来她才知道,先皇崇拜道教,追求长生之术,于是民间便有许多教派兴起,但后来宋鸾的父皇继位,对那些邪门歪道进行了一波截杀清理,这些教派的残余力量便整合在一起,成为了问虚教,再与一些民间的起义军联合,力量愈发壮大,其中也不乏一些高手能人。

宋鸾琼鼻微皱,下意识地朝着元嘉看了一眼。

赤红的霞光从轩窗外面打进来,正好映在他的侧脸,和前世他踩在一堆问虚教众尸体前映照的血光极为相似,宋鸾心下一跳,刚想要挪开视线。

却见他眼皮一撩,扫过来的目光恰好与宋鸾对上。

风声微滞,宋鸾一瞬间有种被什么东西锁住的错觉。

元嘉却神色无异,片刻后问:“殿下?”

宋鸾不动声色松出一口气,再想到自己居然被元嘉一个眼神唬住,不由得生了几分恼怒:“你过来。”

她处处想着在父皇面前提携他,他居然还吓了她这么一跳,实在可恶。

元嘉走到她面前,那双眼睛离她更近了,宋鸾哼出一声:“给本公主按按肩膀,会吧?”

“会。”元嘉又转到了她的身后,修长的手搭上宋鸾的薄肩,绫罗锦缎随着他手指的起伏生皱又舒展,像是湖水涟漪。

元嘉一下一下按着。

宋鸾起初还有些膈应,但后来发现元嘉按摩的手法居然十分不错,脊背也渐渐放松下来。

竹叶的香味从颈后而来,徐徐并入她的呼吸,细细闻起来,似乎和印象中真正的竹叶是有细微区别的。

宋鸾皱眉思索了片刻,也没分辨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同,于是看向经夏,继续之前的话题:“这些反贼的胆子居然如此大吗?”

她说话的时候歪了歪头,耳侧的珍珠耳环晃了一下,正好从元嘉的手背滑过,微凉圆润,像是晨间初现的花露,让人忍不住想去拨弄,甚至吮下。

元嘉忽然很想捻动手指,或是抓住那颗珍珠,以至于他的舌尖和指尖都有了些痒意,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手掌还是徐徐地推按着宋鸾的肩膀,目光却移到了宋鸾的后颈上——

今日后半夜,他便是在前面掐着宋鸾的脖子,滑腻的触感似乎还存在一般。

他的手只要再里收一寸,便可以像夜间那般,再捏住她的命脉。

平心而论,他并不喜欢这种直接掐断脖子的杀人方式,这个地方太脆弱,人死的太快,几乎只在一息之间。

他当时是确实想杀了她,徐满未能调查出来宋鸾过往的异样,她和传闻中一样,经历简单匮乏,连去宫外的次数也少的可怜,身边的人各怀鬼胎,哄着她,多余的话一句也不多说。

可偏偏她对他格外关注,知道孙和的秘密,甚至还知晓他的雀目。

直觉告诉元嘉,这样一个不稳定的因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坏事,最好按照计划去陆贵妃宫中,一步步接近皇帝,才能够报仇。

但他终究还是收了手。

他实在想知道这为在外骄纵的公主,为何在无人的凌晨把自己藏在在被褥中发抖以至于整个昭阳宫的人都昏睡过去,唯独她醒着,又为何如此警惕地在帷幔之上悬挂铃铛,就像是防着什么人一般。

更何况,当时她枕下压着的纸张恰好露出一角,元嘉缓缓抽出,便见上面的字迹记录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下棋的反思、和陈眉的对话,甚至还引申出了好几种更气人的争吵方式,还有划掉的“元嘉”二字……

那么认真地、一板一眼地在按照他随口说出的话执行。

这世上的人都有秘密,但元嘉那一刻确实对她最好奇,他觉得自己像是碰到了一盒好吃的糖,可能有毒,但又实在诱人。

于是他不仅松开了放在手指,还替她把覆住口鼻的被子扯开,细细捋好。

好好地尽了一个阉人的职责。

只不过,他做阉人哄公主开心,自然也得有人倒点霉让他开心。

陈眉并不算冤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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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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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与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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