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春天。
万物复苏的季节,漫山遍野的花朵竞相开放争奇斗艳,随着气温的回升融化了冰雪,城中的百姓也在这时候变得热闹起来,即使是宫里桃树也渐渐冒出粉红的小花,为这深宫里的冷清气氛添了几分亮色。
可再欣欣向荣也是别人的,与宫中无关,与暮安府无关,或者更直接的说,与林若安无关。
众人皆知,暮安府是宫中的第二个冷宫,但也只是比冷宫多了个公主府的名声,里面住着的人,在冷宫中的待遇也是一样的。
堂堂一国公主,落了个这般境地,叫人发指。
明明世上皆说帝王无情,但这一次天下苍生竟觉得这次帝王有情,最无情的是暮安府的那位从十二岁那年就被冠上“亡国之兆祸国妖女”的名头。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号。
而世人并未跳出来反驳,因为的确在她十二岁被那位仙君指明名号被软禁在暮安府后,国家也在逐渐强盛起来,百姓在欢声笑语中潜移默化的接受了那位小公主的恶名。
而世人斥骂的林若安倒也没寻死觅活为自己讨个公平正义,世人怎么看就怎么看,多活一日便是一日,毕竟这些多活的日子是捡来的。
今夜注定无眠,刚刚皇帝身边的太监又来传令,若安公主的伙食和银钱都要因为国库空虚而减缩,接下圣旨的那一刻,暮安府寥寥无几的下人们都垂头丧气,甚至一怒之下不跟林若安说一声就暗自离开冷清的暮安府。
林若安也没说什么,神色淡然没有任何情绪挂在脸上,平静如一潭深水一样看着下人们的离开,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台阶上,身旁放着好几个陈旧的酒坛,在这凄冷的夜色中怀中拥着一只毛色冷白倒也没有宫中那股清高味,虽然略微瘦小但也乖巧可伶的小猫,沐着月色的林若安只想畅畅快快地饮酒作乐。
如此凄清的夜色,一人与一猫独饮,却也酒味萦绕,一个个喝空的酒坛胡乱的在地上打滚。
只见那正在大口饮酒的姑娘脸上泛着酒后的红晕,说是饮酒作乐,眼神中却只有一望无际的凄凉冷漠。
她低声呢喃,对着怀中的猫说:“阿春啊,是我亏待你了,他会不会后悔把你交给我,但我自己这四年过得确实也不好啊…”
她面露疲态,思及过往叹了口气阖了阖眼。
忽然一阵清风吹过,吹起了她悬在台阶上的裙角,带着春风该有的温暖在无形中默默吹走了一些这暮安府本有的冷漠。
她缓慢地睁开了眼,在这夜色朦胧下,撒在地上的点点星光若有似无,而周遭一切都悄无声息,只有那一阵清风拂过衣角时那细微的舞动声响。
只有身边的阿春却打破寂静一声“喵”。
而接下来映入这一人一猫眼帘中的只有一位在清冷的月色下那一袭白衣胜雪的少年,他在这皎洁月光下显得更加脱俗出尘,长发与那衣裳随着清风微微飘舞,而更加夺人眼球的便是月光下清晰明亮地绝美得不似常人般的容颜。
因为隔的太远,林若安看得不太清晰,她只记得,那少年眼中星光泛泛,有着难以掩盖的温柔在她心里浮起丝丝暖意。
可真是仙气凌然,侠骨柔情。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一支手拄着台阶,眼角弯弯,唇角一勾,用打趣的语气对着面前的少年道:“哪来的小神仙呀?”
记忆开始模糊起来,她也露出这么多年少见的笑颜。
她被冠上臭名昭著的名声也有她长相的原因,天生上翘的眼角,长卷的睫毛下是清澈似水的眼眸,小小的鼻头,而这白皙的肤色更衬托的是那红润的樱桃小嘴,配上那小巧的瓜子脸,真可以说得上“祸国妖女”之称了。
她身着一袭红裙就这么醉酒随意地瘫在台阶上,披散的长发配上红晕的脸颊和弱小的身躯,明明像是偷喝酒找乐趣的小姐,可偏偏眼底全是冷漠,眸中静如一滩死水,天生上翘的眼角也没让她多添几分和乐,身边散落一滴的酒坛只增悲凉罢了。
白衣少年闻言一怔,也舒眉展眼弯起眼角,供手向着林若安躬身笑道一句:“小神仙陆向晚深夜前来,多有叨扰,小公主。”
林若安一怔,见少年这般模样,鼻头一酸,眼神恍惚好似岁月倒流,却笑着摆摆手道:“什么小公主,我是恶名昭彰的妖女呢。”
一旁的阿春像是有共情能力一样,在她身边蹭蹭,像是在安慰她。
见此场景陆向晚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在心中一叹,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迈开步子走向面前这位有些颓然的红衣少女。
他脚步轻快,白衣随风飘扬,带着笑容但没有明显的笑意,一步一步走向林若安。
神情泰然自若面不改色,而修长的手指正在长袖下悄悄运力,随时准备出手。
只见少女正在直勾勾的盯着他,明明十分清澈却已变得静得似一潭死水不曾有着情绪,嘴角的笑颜也全然变成苦笑。
她藏下心中的苦涩,盯着面前这个仙气凌然看似温润如玉的少年说:“小神仙,这么些年里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陆向晚有些疑惑和错愕的对上她的眼眸。
“所以,你能不能别杀我了。死在你手下,没有欣赏够你的美色,令人可惜。”
林若安带着打趣的口吻说出这话,不像是疯言疯语,也不像是讨饶,透过她的目光,只能见到一个少女正欢快的向别人求情。
即使是求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不委婉,也不示弱。
陆向晚心中一动,心虚一般突然偏头避开她的目光,手中的动作也悄然停止。
这是他第一次出手杀人会心软不舍。
犹豫不决,心慈手软,居然会是他。
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用仙力运来她身旁的酒坛,一不做二不休仰头喝尽。
然而这酒辣且浓烈,一坛喝尽居然让他的喉咙火辣辣的烧起来,似万马奔腾简直难以忍受。
可这烈酒烧的陆向晚心也炽热起来。
林若安见状先是一愣,后突然笑出声来,笑得整个上半身都是微微一颤,笑得她眼角弯弯竟从中掉出几滴眼泪。
“小神仙,果然生辰当日要许愿的。”她语气竟有几分孩童般的稚嫩。“如今我许多活一日的愿望,还有神仙来实现。真欢喜得不行。”
言罢她随手又抓起一坛酒,不等陆向晚作出回应,兀自举起酒仰头对陆向晚说:“我自诩千杯不倒万杯不醉,可这小神仙的容颜真是醉人,那我敬你一杯,祝你……”
她顿了顿,却半晌想不出一句话来,带着求助的眼光投向陆向晚。
陆向晚愕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沉思片刻道:“既然是小公主生辰,那我祝小公主百岁无忧,平安喜乐。祝我的话,来日方长,下次公主见到我再说。”
林若安随即笑了笑,听完此话只觉悲凉,苦涩自笑中流露,合了合眼缓解悲伤。
忽然再一阵清风拂过她的裙角,红袖翩翩,像是冬日暖阳转瞬即逝,只给她留下满园的冷漠凄清。
再睁眼时面前已然是空荡荡,恢复到原先的情景,白衣少年一点尚存的痕迹都不曾留下,连他喝尽的那酒坛子都不给她扔在此地。
一向温顺的阿春却也连叫唤两声,叫声在此刻也有些悲凉。
这时林若安才举起酒坛,仿佛对面那人还在眼前,眼角泪花闪闪,呢喃道:“这一杯敬你,祝你下次杀我,干净利落。”
然后再次潇洒的喝尽一坛不留一滴。
什么百岁无忧。
于她而言,真是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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