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翌日,天空灰蒙蒙的,阴云漫天。

似要下雨。

谢明昭端坐在桌旁,确定舞风楼内的一切都无甚大碍后,这才放松地伸了伸懒腰。

昨天来现场看过之后,确保椿瑢说的那批桌椅没有问题,她便直接留宿在舞风楼的包厢内。

因为紧张,她昨夜睡得并不安稳,天刚蒙蒙亮惊醒时,谢明昭索性直接起床继续检查。

今日曲水流觞要来的人不少,无论是朝堂命官还是意图搏一搏前程的年轻人,都集聚一堂。

酒水是礼部特意从各地采买出来的,根据前几次曲水流觞的规模,谢明昭多安排了一成,以防不够。

后厨也在热火朝天的忙着,哑奴在帮着搬桌子。

他力气大,一次可以搬两三件,在一群小厮中也格外显眼。

谢明昭咬了口包子,看他忙得专注,遂放下心来,开始重新看椿瑢已经整理好的名册。

意外的是,太傅、国子监、吏部礼部两位尚书今天竟然都来了。

曲水流觞虽然名义上是官方皇家举办的,但实际上仍属于民间自发的活动。

但这次来的人却称得上格外显赫了。

以往,这等层次的官员根本不会亲自到场的。

谢明昭端详了片刻,不再纠结,继续往后翻,目光从几个眼熟的寒门子弟的名字上略过。

蓦地,她指尖顿住。

关博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上面。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

大理寺卿府的庶子,也是关大人唯一一个儿子。

关盈在京郊马场时告诉她的话重新浮现在脑中。

看来就是这个人了。

礼部尚书之子张远费尽心思想要保上来的人,竟然还真是关盈的兄长啊。

大理寺卿为人刚正不阿,一向看不惯此等买官卖官之风气,没想到他的儿子却丝毫不惧……

谢明昭抽出手帕,一根根擦净手指,而后起身,向外走去。

曲水流觞虽然在舞风楼举办,但实际上只是借了这块地方。

此时门户大开,外面熙熙攘攘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室内庆祝,室外也大摆筵席,官民同乐。这才是曲水流觞的真谛。

不少年轻女子妆容精致,浅笑依偎在一起,环视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子。

许多姻缘都会因为这一天结成。

关盈果然已经到了,正和旁边什么人说话。

谢明昭欣喜,忙不迭地跑过去,叫了一声。

吓了关盈一跳。

“满满——”她无奈,被谢明昭拽的一个踉跄,“满满,慢点跑。”

“太子殿下他还……”

“满满。”平稳微凉的声音同时响起,谢明昭听到了,脚步一顿,整个人犹如被定住了一般,僵硬着转身。

“……呵呵。”

谢明安站在一旁,阴恻恻地瞧着她,目光犹如实质一般扫过她牵着关盈的手。

谢明昭下意识想松手,忽然又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重新握紧,还炫耀似的朝谢明安挥了挥手。

太子殿下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的无奈,只能扶额离开,“孤先进去看看。”

“……小气鬼。”

谢明昭吐了吐舌头,笑眯眯地看向关盈,轻轻拐了她一下。

“你们和好啦?”

“……满满。”

关盈脸颊羞红,波光粼粼的双眸犹如一汪湖水,剔透晶莹。

谢明昭搓了搓胳膊,有些后悔自己问出这个问题。

她巧妙地转移话题,把关博的事告诉了她。

果不其然,关盈脸色冷了下来。

素来温婉的面庞上浮现出嘲弄,“真是从来不出所料地干蠢事。”

片刻,她又微笑起来。

“既然如此,他那个好爹爹想必也很想知道自己的独苗背着他干了什么。”女子温婉柔美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冷笑,水灵灵的双瞳眨眼间蒙上阴郁。

谢明昭无声地拍了拍关盈的肩膀,表示安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关盈在大理寺卿府中的生活也并不十分愉悦。

舞风楼内,人流变得更加密集,谢明昭跟关盈挥手告别,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哑奴。

她弯了弯唇,踱步过去。

哑奴正在认真听椿瑢讲,黑眸专注,仔细辨认每一个人像。

谢明昭在不远处停下,有些纠结自己要不要上去。

哑奴看起来学得很认真。

正迟疑时,他却先发现了她。

漆黑双眸在注意到她时迷茫了一瞬,接着变得湿漉漉的。

欣喜非常。

这就不怪她了,这是他也想让她过去的。

谢明昭眯眼,笑眯眯地靠近。

椿瑢极为有眼色,把人像放到一旁,恭敬行礼后,便起身出去引导来人入座。

一时间,狭小的角落里只剩下她和哑奴二人。

谢明昭走近,懒羊羊地问,“新衣服合身吗?”

哑奴默默点头,黑眸亮起又暗下,“合身。”

“……没了?”

他脸色涨红,迟疑了片刻,憋出一句,“多谢主人。”

“噗嗤——”

谢明昭笑出声来,眼泪都流下来了,乐不可支地前仰后合,“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沉默了很久,他闷闷地嗯了声。

谢明昭抬手蹭掉眼尾的泪水,说话时仍带着颤音,说起正题,“人都认全了?”

他点头,指着桌上的人像比划了一下,言简意赅,“有几个长得像。”

“哪里?”谢明昭挑眉,凑到前面。

她怎么不知道要来的大臣里面有长得像的?

哑奴十分认真地翻开,一前一后,分别用手隔开。

谢明昭看了看前面的,等他翻到后面时又看了看后面的。

思索了片刻,认真地回视哑奴。

“他们哪里像了?!”

“红帽子,红衣服,都很胖。”他一板一眼地回答,似乎真的在疑惑。

“……”谢明昭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两个人。

礼部尚书张大人和吏部尚书邢大人。

除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以及都穿了一样的官服之外,她没发现有什么相似之处。

哑奴还在看着她,谢明昭久违地感觉到有些牙酸。

就像小时候吃多了糖,粘牙又不停往牙里钻的滋滋电流的感觉。

“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区别吗?你是怎么分辨我们的?”因为惊讶,她甚至都忘了用自称。

自哑奴会说话开始,她甚至都忘了她曾经是跟狼一起生活的了……

哑奴认真地想了片刻,黑瞳水蒙蒙的,“衣服、大小。”

……不是大小,是高矮胖瘦吧!

谢明昭头痛地揉了揉额角,看他和其他下人都相处的不错,她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

“……主人……不一样。”

他忽然开口,硬邦邦地解释,“好看,不一样。”

心跳空了一下。

谢明昭揉额头的手僵在那儿,觉得脸颊越来越烫。

诸如此类的夸奖她听到过很多,但不知为何,可能是因为哑奴解释时的语气太过认真,竟然让她生出了一些无所适从的羞涩感。

谢明昭咳了咳,强压下嘴角,饶有兴致地问他,“哪里不一样?”

“好看。”

他绞尽脑汁,最后红着脸重复了一遍。

谢明昭弯了弯唇,不再逗他,提醒他怎么区分这两个尚书。

“这个人胡子长,这个人胡子短。”

哑奴端详了一会儿,乖巧点头。

也不知道到底分清了没有。

-

大厅内人声喧嚣,逐渐沸腾起来。

随着谢明昭走近,又渐渐安静下来,响起整齐划一的拜见声。

谢明昭面容严肃,不复在公主府时的随意。

繁复正式的官服穿在她身上,衬得更加流光溢彩。璎珞悬挂在白皙脖颈间,随着走动一颤一颤。

哑奴跟在她身后,感受着两侧人的注视打量,不禁有些紧张。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低垂着眼皮,只敢随着谢明昭拖地的裙摆亦步亦趋。

椿瑢的叮嘱在脑海中闪回,他牢记那些嘱咐,仔仔细细地跟在谢明昭身后。

就像她的一条小尾巴。

“这是谁啊?他长得不像上京人啊?”

“好壮......他看起来跟长公主关系很亲密的样子。”

“长公主不是跟丞相大人家的小公子有关系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人?”

“莫非他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奴隶?”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源源不绝地往谢明昭的耳朵里钻。

她弯了弯唇,后背挺得更直。

一步一步,礼仪苛刻完美,走至高位坐下。

她坐在太子殿下旁边,右下首的位置。

周围的低语声变得越来越轻,直至她再也听不到半分。

借着余光,谢明昭看到哑奴转身站直她身后,只能看到浅青色的衣摆。

真听话。

聪明又懂事。

谢明昭心里满意,示意椿瑢开场。

乐师们开始奏乐,舞风楼内逐渐热闹起来。

“此次曲水流觞规则同去年一致......”

身后传来一阵潮热,谢明昭微微后仰,和身后人的距离拉到最近。

“主人。”

哑奴说话时,不可避免地热气扑了过来,惹得谢明昭揉了揉耳朵。

“那个胡子长的人一直在看奴。”

谢明昭一怔,下意识想要扭头看向礼部尚书。

幸好,理智及时地拉住了她,谢明昭忍住身体的本能,不禁重复,“张大人在看你?”

“还在看主人,眼神怪怪的。”

因为自幼和狼族生活,哑奴的五感格外敏锐,和常人不同。再加上一直在丛林中生活,对别人的注视更加谨慎。

谢明昭并不觉得哑奴在说谎。

“至此,此次曲水流觞正式开始!”椿瑢说完后,掌声迭起。

谢明昭压下心头的疑惑,面带微笑示意众人开始。

她抬了抬手,示意哑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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