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天气骤然降温，榭迩回去没有直接找迟烟荷，装作无事发生。
只是挑了个时辰让希珠请她过来陪自己弹琴。
“阿姐，你找我。”
榭迩冲着她笑笑，听着语气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不过就是许久没同你聊过了，想探讨探讨琴技。”
迟烟荷也笑，“阿姐，你太高抬烟荷了。”
榭迩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而后开始弹奏。
迟烟荷坐下来，端起一杯热茶静静地欣赏。
一曲弹毕，“阿姐的弹奏比前段时间来看，又进步了不少。”
“烟荷，你来一首么？”
迟烟荷原来心里还想着事，可看榭迩那模样，竟然就这样慢慢平静下来，“嗯。”
尚书府从来不苛刻任何人。迟烟荷受到的教育不比榭迩少。尤其是她自小便深受母亲影响，知道自己身为庶女，更要刻苦钻研。
她弹奏时，行云流水，比旁人差不了。
“你心里想着什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榭迩继续问，“感觉这首曲子甚是悲凉，倒是同你往日演奏不同了？”
迟烟荷总感觉她察觉出来了什么，可此时却不好贸然开口，只是讷讷道，“阿姐……我，我。”
榭迩没强逼，只是又同她说笑了几句就让人送她回去了。
希珠将水给小姐满上，疑惑道，“这二小姐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来，您当真要包庇？”
榭迩起身，想抬手去摸树上结的花儿，却在触碰到树叶时抽回手，她闭上眼，轻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你说我该如何？”
“小姐为何不将此事告知夫人？”
榭迩垂眸，告知母亲么？那就不只是三人之间的事了。无论结果如何，或许烟荷就要开始相看婚事，而许小姐仍然要嫁给那个道岸貌然的男子。
况且如果闹大了，说不准这男子日后记恨，许小姐嫁给他后，生活就更不用说。想必许乐自己明白，所以眼下只敢同自己讲这件事。
她到底还是没说话。
“小姐倒不如找个机会让她们几人坐下来好好聊聊，您别被牵扯了才好呢。”苓岸从一侧过来，拿着剥好的杏子，递给小姐。
“你个鬼丫头，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苓岸心想：切，我说的这可是实话。
希珠接过杏子，摆在小姐面前，白了她一眼，“小姐，苓岸这话在理。”
“嗯，”看迟烟荷那神情，许乐大概没说谎。
榭迩刚准备喝几口茶，就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希珠慌张到不行，这小姐身子骨弱，平时生了病总是要比旁人难受的多。她们都仔细盯着，怎么还是染上伤寒了。
她们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逗笑了榭迩，“你们这么瞧着我，让人看了紧张。”
“您还笑呢。”苓岸哼哼，“总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难得一见她们几个意见一致，“就是，您生个病能难受大半个月。叫奴婢们怎么放心！”
“小姐您可快歇着，别管那二小姐的事了。”陆韵赶紧进屋拿了披风来，给她穿上。
榭迩看着面前这三个姑娘，心里有些暖。苓岸和陆韵自小便同她一起长大，尚书府是个极重规矩的地方，她却不拘着这两个小姑娘，以至于母亲时常觉着出门在外，她们会不守规矩。
长到十三岁时，母亲将希珠指给了自己，说是个懂规矩的丫头。希珠是母亲身边的人，自然是事事要禀告主子。母亲严厉，希珠瞧多了夫人管教小姐，便有意帮她瞒着母亲。
榭迩自然晓得母亲是关心她，所以从来不曾怪过母亲，只偶尔感觉自己有些疲倦。
“哦呦，小姐，您要不还是进屋去？”
榭迩回神就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好好好，我进屋。”
她也早就疲倦了，冲着她们仨莞尔一笑，“你们几个也休息去。”
哄完小姐，希珠才吩咐，“还待这做甚，你们去熬些姜汤备着。”
说完她就往夫人院中走。每回这种时候就还要琢磨有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的呢。
榭迩一觉睡到了来人喊她吃晚餐的时辰。
希珠伸手轻轻放在她的额上，皱着眉，嘴里嘟囔着什么。
“你怎么这般模样？”她头有些晕，声音暗哑，瞧着就有气无力的。
希珠搀扶着她坐起来，从小岸手里端过碗，忧虑道：“小姐我摸着您这额头都有些烫人了。”
“到时吃些药就好，不用慌张。”说完她又咳嗽了起来，“你们别被我传染了去才好。”
“您这是什么话？”
榭迩看着她们着急忙慌，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忽然感觉头眩晕了一下，闭目平息了一阵子才温婉地说道，“好了，母亲她们该等急了。”
她强撑着身子同长辈们打完招呼，安静地坐在一旁，试着吃了几口饭，实在是感觉难受便动作极慢的小口吃着。
吃完饭后，她同着母亲陪祖母回了房。
她原站在距离祖母不算远的地方。然后就听见祖母唤她小字，“祖母。”
“往祖母这来。”
迟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慈祥地看着她，“好孩子啊，家中这么多人，就你最让祖母放心。这往后作了别家的新妇，回来还是祖母的乖孩子，还是迟府的好姑娘。”
祖母这是有感而发，迟老夫人一生育有四个孩子，两个女儿远嫁，少有相见。恰逢前些日子，她及笄礼成，祖母平日里对她又确实宠爱有加，自然是时有提起她的婚姻大事。
“祖母这话听着像是盼着孙女儿嫁出去一样。”她靠在祖母的怀里，脑子昏昏沉沉，也不顾及什么规矩了。
迟老夫人听着，乐呵呵地说道，“我们家的娇娇芳名在外呢，祖母老了，想亲眼见着乖孙出嫁。”
“祖母可要长命百岁，怎就老了？”
“哈哈哈哈，”迟老夫人爽朗地笑起来，“那就借乖孙吉言。”
后面的话榭迩已经没什么记忆了，只知道祖母用那双宽厚的手捧着自己的脸，将额头凑近来贴着自己的额头。
她还听见母亲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发烫？”
等她挣扎着想牵动眼皮，就听有人在身旁道，“小姐这是受了寒，抓些药好好养着身子就好，夫人您不用着急。”
“咳，咳咳咳。”
迟夫人将大夫送到门口，回来就瞧见榭迩咳嗽，忙走过去。
榭迩脑子里嗡嗡响，睁眼时身旁坐着人——“母亲。”
“现在感觉这头还晕不晕？”
“好了许多了，母亲。”
迟夫人拿帕子擦净她额上的汗水，“等你身子好些了，去祖母那看看。”
榭迩想起自己是趴在祖母怀里睡着的，自然想起了自己那些不算合规合矩的话，“我晓得了。”
“祖母她还好嘛？”祖母年纪大了，别被自己吓到才好。
“老夫人原想着要来陪你，被我们劝下了，才刚睡着。”
榭迩看着母亲眼露疲乏，知道母亲应该是一直没休息，只能将自己的双手覆在她手上，“这么晚了，您也去休息吧。”
迟夫人见她坚持，也没说其他话，只是喊希珠进来，仔细叮嘱了几句。
榭迩看着母亲走至门口，又回过头来说，“这些日子你便好好养着病，别来陪我说话了。”
她眉眼透着温柔，此刻还夹杂着一丝病态，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您早些歇息。”
榭迩在府上养了好几日，身子虽然不适，偶尔才稍微爽利些。但比以前好了不少。
然而，母亲从外进门来，手里拿着请帖，“怎么皇后娘娘邀你入宫？”
“应该是公主想见孩儿了，母亲，您放宽心。”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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