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季青临遂了七公主的意,但季之遥到底是大奉最尊贵的小公主,也是奉帝捧在心尖上宠着的宝贝,司徒烈一介江湖人士,他说什么都是不赞同二人之间发展出什么故事来的。
更何况……
他微微侧头。
司徒烈着莹白暗花水纹云锦大袖衣,乌发高束,烛光荧荧,映得他的五官俊美不似凡人。
倒真真是一张迷人的脸。
也不怪他的皇妹芳心暗许。
“司徒先生,那边的药草小铺你定然感兴趣,我们去看看吧?”季之遥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欣喜,语调都比平时高了几分。
司徒烈正有此意,是以没有拒绝,点头道:“有劳公主带路。”
没有被拒绝的季之遥明显更雀跃了,脚步轻快地领着二人朝那药草小铺走去。
夜风吹拂,偶尔虫鸣鸟叫,倒是十分惬意。
一路上都没人再开口说什么,最后是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平静。
“听闻司徒先生有意离宫?”季青临状似无意问起,一来是为了点醒季之遥司徒烈始终是要离开皇宫的,二来也是私心想知道。
他刚问出口,原本一派祥和的重华殿倏地躁动起来。
另一边,季遇正站在一幅千山飞鸟图前。
他爱不释手地轻抚画轴,目光流连忘返,嘴里不住地赞叹:“此画乃仙品,此画乃仙品啊!”
云裴看得出自家主子对其爱不释手,便开口:“大皇子,卑职有一计,或可助殿下得偿所愿。”
“哦?说来听听。”季遇并未看向云裴,视线仍旧逗留在画上。
云裴微微靠近,在他耳边轻语几句。
季遇听了,眼睛蓦地一亮,赞赏道:“甚好,甚好,就依你说的办。走,随我前去寻三皇弟。”
二人刚迈出两步,周遭倏地嘈杂起来,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伴随着一声声“不好了”“出事了”……
药草小铺前。
季程曦近乎痴迷地盯着一株金钱重楼,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不愧是三皇兄,连重楼此等珍贵的草药都有!”
他又走了一步,双眸再度瞪大。瞧他看见了什么?筒鞘蛇菰!
竟然是筒鞘蛇菰!
季程曦的眼睛都瞪圆了,激动得上手就要拿那放置草药的锦盒。
他刚伸出手,就被一只折扇阻止:“四皇子,使不得。”
他气呼呼地瞪向守摊之人:“若我非要使得呢?”
秦音露出为难之色:“还请殿下莫要为难卑职。”
秦音与秦昭是孪生兄弟,容貌极为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
四皇子一时拿不准面前这位是哥哥还是弟弟:“秦……秦……”
他“秦”了半天也没能叫出秦音的名字,急得脸都红了:“反正我不管,这两个盒子我要定了,我这就去寻三皇兄!”
秦音嘴角微扬,说道:“殿下慢走。”说完他又补充,“还有,我是秦音。”
如果秦昭在场,一定会觉得哥哥疯了,竟然对着四皇子笑,他统共都没对着他这个亲弟弟笑过几回。
季程曦才不管他是秦昭还是秦音,他满心只有那两株草药。
然而他没走两步,就险些被突然仓皇跑起来的宫人撞倒。
“出了何事这般急躁?”季程曦稳住身子,随手抓住一个宫人询问。
那宫人遥遥一指:“望……望山亭那边出事了。”
离望山亭最近的珍馐小阁,季安南正捧着香料陶醉其间,嘴里喃喃道:“不敢想象如果加了此等香料,我的红烧肉得好吃成什么样。”
沉醉完手中的香料,他很快又看上了其他的,脸上乐得笑开花:“如果这些都是我的,不敢想象我该是一个多么快乐的小皇子。”
仓疏早就习惯了自己主子这痴迷美食的模样,此时正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小仓仓,你闻闻,多香。”季安南将一株晒干的香料递到仓疏面前,那开心的模样只差没有手舞足蹈。
仓疏微微皱眉,对于“小仓仓”这个称呼他不是很满意,但多次反对无效后他也就接受了。
谁知香料刚凑到他鼻尖,他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吓得季安南忙将香料移开,颇为嫌弃道:“小仓仓,你差点弄脏了我的宝贝。”
仓疏:“……”
不过,季安南很快就苦恼起来:“小仓仓,做什么才能让我那如此富有的三皇兄开怀大笑呢?”
他所指的富有是拥有如此之多的香料与食材。
“回殿下,卑职愚钝。”仓疏如实答道。
“小仓仓,要不你穿上宫女装,去给三皇兄表演一个猛男撒娇吧?”季安南上下打量着仓疏,“就凭我们小仓仓这英气逼人的脸,再加上这健硕的身材,怎么都不像会撒娇的人。我们主打一个反差!你觉得怎么样?”
仓疏依旧面无表情:“回殿下,卑职觉得不怎么样。”
季安南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为什么?小仓仓,你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仓疏感觉头有些疼:“还请殿下慎言。”
“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为了香料,季安南豁出去了,“小仓仓,去给我弄套宫女装过来。”
仓疏:“……”
他家主子来真的啊?
还没等仓疏弄明白季安南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望山亭那边先出事了。
隔着老远他们都听到了那巨大的扑通声——有人落水了。
第一个赶到的人是离望山亭最近的仓疏。
亭中早已乱作一团,宫人们个个神色惊恐,有几个宫女甚至吓哭了起来。他抓住一个还算冷静的小太监问道:“发生了何事?”
“三……三皇子落水了!”小太监结结巴巴道。
仓疏一把甩开小太监,二话不说就跳进了塘中。
虽是盛夏,可夜里的池水依旧寒凉。池面坠落点点光斑,却始终不见有人浮出水面。
站在亭中的众人都焦急不已。
仓疏水性极好,下潜到水中四处寻找季修的身影。
而此时,季修正躲在一片巨大的荷叶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众人。
“喀喀——”要不是实在忍不住那一声咳,他还打算继续躲下去。
听见咳嗽声,亭中很快有人大喊:“仓侍卫,三皇子在那边!”
水下的仓疏猛地破开水面,胡乱地抹了两把脸上的水,一回头便看见了荷叶后那个还在咳嗽的人。
他游过去的同时,几位皇子公主也已来到了亭中。
季之遥急得也要跳下池塘,要不是银竹拦着,后果不堪设想。
“三皇兄,你没事吧?”季之遥只能着急地大喊。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哗啦啦跪了一地,伴随着高声的“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奉帝来了。
他一忙完朝政,听闻三皇子又开始捣鼓那什么游园会,便赶来了。
不承想,他的好儿子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吓。
“来人啊,快传太医!”奉帝心下着急,面上却不显,威严依旧。
就季修那孱弱的身子,在水里那么一泡,小命还要不要了。
奉帝不着痕迹地攥着拳头,藏在大袖之下,无人看出他的担忧。
季青临拱手回话:“父皇,方才儿臣已经差人前去请太医了,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
奉帝冲他点点头,没说话。
仓疏很快带着季修游到岸边,在秦昭和秦音的帮助下,季修成功被救上岸。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季修清清爽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本身就常年咳嗽不止,本以为落了水会感染风寒,偏生他的身体状况与众不同,除了多打了两个喷嚏,再无别的不适。
除了各个小摊,季修还在院中设置了席位,几位皇子公主分列两旁,奉帝坐在主位,珍妃坐在主位左边,正为奉帝斟酒。
奉帝右手边的席位是空的。
柳皇后因前往离重华殿较远的昭音寺礼佛,此时还在来的路上。
季修见奉帝黑着张脸,也不急,动作依旧慢悠悠的,懒洋洋地走向自己的席位。
奉帝吃下珍妃刚喂到嘴边的一颗葡萄,才幽幽开口:“修儿,今晚又是玩的哪出?”
季修往嘴里丢进去一粒花生米,才漫不经心地答道:“父皇,我可以说真话吗?”
奉帝早就习惯了他的没个正形:“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季修丝毫不像在座的皇子公主们那般端庄,说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都不为过。他缓缓地伸了个懒腰,才慢吞吞道:“就是又热又困顿,想下水清醒清醒。”
奉帝听了直摇头:“简直胡闹!”
“陛下息怒,臣妾有罪,特来请罪。”柳皇后一身明黄缕金牡丹软烟罗大袖衣,正朝主位款款而来。
距离主位还有十步之遥,她便停下脚步,作势要下跪,还未完成动作就被奉帝阻止:“皇后言重了,快别跪了,坐到朕身边来。”
“谢陛下不怪罪之恩?”柳皇后微微一笑,步履不紧不慢,缓缓地走到奉帝身边落座。
五皇子季安南心痒难耐,第一个站起来,语不惊人死不休:“明人不说暗话,我就直说了,我想要三皇兄殿中的所有香料。三皇兄,你也直说吧,你是想看脱衣舞还是想看猛男撒娇?只要能让三皇兄开心一笑,做弟弟的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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