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端起茶杯来喝了口水，给他分析：
“当时有移民局，任务下达到各个村里去。具体每户每人搬到哪儿，那都有记录的。”
“移民局在哪儿？”
中年人摆摆手，让他别急：
“建大坝的时候移民局在各个村都有驻村点，移民完成以后都撤出去了。”
“现在也就省会江衢有移民局——还有移民博物馆呢。”
“你不如去那里查一查。”
“他们资料全。”
苟子涵起身告辞，中年人还送他出来。
临出门，中年人笑眯眯说：
“你爷爷76年就走了是吧？我们这儿2000年左右才移民……”
“你们要找，中间那二十几年怎么不找？”
苟子涵无言以对。
垂头丧气打摩的下山，回到恩都镇。
摩托往五星宾馆开，苟子涵一眼看到路边派出所。
大叫：“停车！停车！我就在这儿下车！”
户籍科的窗口是个长相甜美的小姐姐，态度特别好，不笑不说话。
苟子涵请她帮忙查查杨素花的下落。
小姐姐笑眯眯问：
“请问你和要找的这位杨素花是什么关系？”
苟子涵面不改色：
“她是我奶奶。”
小姐姐面带微笑，管他要了身份证。
一顿噼里啪啦键盘声过后，小姐姐再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她是你奶奶？”
苟子涵没办法，只好把爷爷的事讲给她听。
小姐姐听后十分动容，但坚定地说：
“不好意思，我们尊重公民的个人**。你们非亲非故的，我们不能把对方信息告诉你。”
苟子涵垂头丧气回到五星宾馆，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现在，爷爷记忆里的畔西县和杨家坪都已经没有了，再找下去恐怕是个挺困难的事。
爷爷到底是只想“找上一找”，尽力就行；还是非得看到杨奶奶本人？
这是个问题。
苟子涵正琢磨着，私信铃声响。
拿起一看，正是小薇。
小薇给他发了个可爱猫猫表情包，问：
“今天怎样？有进展吗？”
苟子涵：
“爷爷在做什么？”
一分钟后，小薇给他发了张照片：
爷爷躺在病床上，右边胳膊上插着两根很粗的管子。
“在透析。”
苟子涵：
“我这边遇到点问题，爷爷说话方便吗？”
片刻之后，小薇发来视频邀请。
苟子涵点开，看见爷爷苍白虚弱、笑眯眯的脸。
苟老爷子看着他，和蔼慈祥，嗓音沙哑地缓缓问：
“子涵呀，在外边跑来跑去这么辛苦，你的腿怎么样了？”
苟子涵有些感动。
爷爷明明很着急杨奶奶的消息，第一句却关心了自己的腿。
他把到畔西以来的经历一股脑儿讲给爷爷听，总结道：
“杨奶奶很可能移民到其他城市去了……”
他停下来，观察爷爷的表情。
苟老爷子的笑容已经消失，但表情还很平静。
于是试探着问：
“我们还要找吗？”
苟老爷子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伤心说：
“我就知道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这么大的罪过，老天爷怎么会让我这么轻易就安心地走……”
生死确实是个很沉重的话题，视频两边的人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苟老爷子勉强笑起来，充满感情地对苟子涵说：
“我也算儿孙满堂，没想到，到最后，肯为我这个糟老头子奔波的就只有你……”
“你——”
苟子涵激动地打断他：
“爷爷!”
“当年我爸我妈打架，他们都不要我——”
“只有爷爷照顾我，还带我去看海……”
“我一辈子都记着您的好！”
画面忽然晃了几下，可能是苟老爷子太虚弱，手机没拿稳。
小薇连忙过去帮爷爷扶着手机，在画面外面轻轻说：
“您讲您讲，我帮您扶着。”
镜头稳定之后，苟老爷子好像被苟子涵讲得有些不好意思，垂着眼不看他：
“素花要是不好找，看能不能找到她家里人。”
“她爸应该不在了，还有弟弟和妹妹。”
“妹妹叫杨金花，弟弟叫杨得宝。”
“要是能找到他们，再顺着找他们姐姐应该容易些。”
“另外那个谁，不是说移民局会有资料……”
“咱们也去移民局看一看。”
苟老爷子抬头想了片刻：
“现在派出所都是联网的，我这边也查一查，咱们双管齐下。”
苟子涵心想：
爷爷果然是当过领导的人，思路就是清晰，这一下就知道该干什么了。
于是高兴起来：
“行，我现在就去江衢移民局，您等我好消息。”
挂掉电话，马上退房。
以打车app2.5倍的价格立刻找到回畔西县的车。
下午，回到畔西，很快坐上火车，黄昏时分到达清江市。
再转动车，晚上八点五十，到达迳州省会江衢市。
他查到移民局的地址，打车直奔附近的酒店。
终于在晚上十点，可以躺在酒店干净的床上揉一揉自己肿起来的左腿。
这条受伤的腿原本已经快好了，这两天连续奔波，反而有恶化趋势，膝盖周围肿得越发高了。
苟子涵没什么办法，只好外卖叫了个膏药先贴着，等空下来再说。
他打开手机，开始搜索移民局的信息。
发现这个移民局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它全名叫做“大江大坝工程移民局”，这个机构在二十年前很庞大，可以说大江沿岸，村村都有办事点。
在移民完成、大坝建好之后，它使命完成，迅速收缩。
现在江衢市这个移民局，就是大江大坝移民局总局，江衢市还配套建立了大坝移民博物馆。
介绍上说，这个移民局档案系统详细又丰富，而且开放给公众免费查询。
苟子涵立刻找到移民局网站。
在信息查询栏输入“杨素花”的名字——
没有出现任何查询结果。
他又输入“杨金花”“杨得宝”——
倒是出现一条“杨得宝”的信息，一看具体年龄地址都对不上，应该只是重名。
难免有些沮丧。
这时，私信铃声又响。
这都快十一点了，谁能有什么事？
苟子涵打开一看，居然是郑女士。
郑女士问他：
“乖儿子，你找人找得怎么样了？”
苟子涵盯着“乖儿子”三个字看了又看，从心底绽放出许多甜蜜来。
马上打电话过去，想和妈妈聊天。
郑女士没有接，发信息说：
“已经睡了。”
她还醒着，谁已经睡了不言而喻。
苟子涵失落地回了个“哦”。
郑女士又问：
“怎么样？顺利吗？”
苟子涵已经失去了聊天的兴趣，把到到畔西以来的经历大致说了几句，说自己已经到了江衢。
发过去好一会儿，郑女士才回了个：
“哦”。
苟子涵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她再说话。
心里堵堵的，带着憋屈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苟子涵就守在移民局门口，人家刚开门，他就冲了进去。
服务大厅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设施都不算很新。
工作人员姿态闲适，一看就是那种平时人流量不大的老派部门。
他左顾右盼，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个柜台。
这时有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很贴心地过来询问。
苟子涵一通说，工作人员听完之后，把他引导到大厅里的一台机器面前：
“这里可以查公开资料，您先试一试。”
苟子涵在搜索栏中输入“杨素花”。
显示屏上小漏斗翻来覆去地转着，直转了有一分多钟，才出现查询结果：0。
他接着又输入了“杨金花”。
小漏斗又转了一分多钟，屏幕上出现的还是：0。
苟子涵有些急了，又输入“杨得宝”，这次终于有了结果——
定睛一看，还和昨晚查出的那条一样，只是个重名的孰州人，都不是一个省。
他愣住，好一会儿才扭头问工作人员小姐姐：“它是不是坏了？”
工作人员也有些意外，亲自操作，输入“杨家坪”三个字。
很快，查询结果出来，洋洋洒洒几百字：
很详细地描述了老杨家坪的地理位置，搬迁前的人口构成，人均收入，主要粮食作物……
整体搬迁前，这个村子有150户，623人，分别搬迁至孰州、双月江、钱州、禾州、阳沿……等地。
苟子涵看着“搬迁至”这三个字后边那一长串地名，数了数，竟然囊括了全国一半以上的省！
苍天啊，这要怎么找！
他“咯吱咯吱”机械地把脑袋转向引导员，指着那串长长的地名，说：
“这些人都移民到了哪儿，有具体记录吗？我想查查。”
引导员微笑：
“有肯定是有……但也不能随便查询他人**吧……”
苟子涵没办法，又把为何要找杨奶奶的原因跟她讲了一遍。
引导员听完颇有些动容，思忖了下：
“要不这样，您去那个柜台做个申请，看能不能把这些资料提供给您。”
苟子涵根据工作人员指导，填了一堆表格，提出查询申请。
把表格送柜台的时候问：
“我申请了就一定能查吗？”
工作人员笑笑说：
“我们只是负责上报，具体能不能批准，得看上边答复。”
苟子涵心里闷闷的，不甘心：
“多久能答复。”
工作人员笑道：
“三到五个工作日，请您耐心等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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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前往移民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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