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荼毗也能猜到几分。
有些蛟龙越劫失败,未能成真龙,折戟沉沙于人间寒潭,或沉眠休养,或化为枯骨。至于她这种这把剑的原型,谁知道是死是活时,被谢却风逮了来,请铸剑师铸成利剑。
瞧这工艺,封龙于剑,怕是铸剑师过后,还要请炼器师帮忙融合。
着实是把不可多得之剑。
握着蛟龙黑剑,弯曲的剑尾,龙尾锋利,稍加挥动,手心便被划出伤口。
掌心刺痛,练剑的老茧被划破。鲜血渗出来。
荼毗只觉畅快。
没有脾气,不是好剑。
龙剑不愿意,嵌入荼毗手心肉,荼毗对痛感的耐受力早就很高,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龙剑被迫滴血认主。
认主那一刻,荼毗的心,随剑共鸣。
扑通、扑通、扑通。
同一时刻,从手心处,血液和灵气迅速流失,速度之快,力道之猛,让荼毗瞬间下丹田被抽干灵气,整个人因失血过多,腿一下子软了。
谢却风抬眼,一道剑气从镜弓发出,直接打在黑剑上。
黑剑脱手。
带得荼毗半个手掌的血肉都脱落下来。
荼毗手掌血肉模糊,伤口露出森森白骨。
偏生还盯着那黑剑,唇角含着丝疯狂笑意。
谢却风表情未变,不咸不淡的,他用手覆住荼毗的右手,精纯灵气贯入荼毗手掌,顺着经脉流通。她那吓人的伤口,片刻之间就愈合,身体里被黑剑吸干的灵气也恢复过来。
荼毗这才发现,落在地上的黑剑,龙尾密密麻麻生出倒刺,因此刚刚扎进她掌心,吸她灵气血液。
这时,黑剑被谢却风收拾了,龙尾的倒刺一根根收进去,重回光滑,老实了许多。
谢却风淡淡道:“蛟龙性暴,嗜血,没事儿少用。”
荼毗已经见识了,但她扭过头,抬眼看着谢却风,轻松问:“能不能吸对面的血、灵气给我用?”
谢却风想也没想,“为什么不能?”
荼毗笑意加深。
是什么让他们相聚?
是心黑。
荼毗有点摸不透谢却风的心思。
她下丹田的封印,她已经向七杀剑灵霜携确认过,是谢却风的手笔。要解,也只能谢却风来解开。
谢却风不解开封印,心里透儿亮,知道她修行的致命缺陷。却又替她觅了这么把剑,弥补她灵气后继不足的问题。
他的行为,总是这么矛盾。
希望她做咸鱼,又希望她成长。
深究无益。
有剑不拿王八蛋。
该贪就贪。
不要白不要嘛。
反正剑多了不扎手。
荼毗收起黑剑,此剑无鞘,荼毗只能把它暂时放在身后,跟不弃挤挤。看来配个剑匣的事,得快点提上日程了。
回去时,还是谢却风带路,荼毗脚步都轻快许多。
谢却风忽然道:“你太弱了。”
攻击性这么强的?
荼毗登时就醒了,心情一落千丈,“师父,什么意思?”
“深潭是蛟龙渡劫失败处,我活.剥它作剑,怨气凝结,方成黑剑。”谢却风瞥她一眼,“配你。”
荼毗听了,果然与她猜的大差不差。她假装听不懂谢却风话里的讽刺,谁做他徒弟能怨气不重?当着黑剑的面,她实事求是,“好剑。”
谢却风假装没听懂她的谐音。
“这剑……我提前试过。能让剑主结龙鳞护体。属防守剑。”
荼毗听完破大防,直接抬手,给了背后黑剑两个指弹脑瓜崩。
欺软怕硬剑啊!
遇到谢却风就是防守剑,保护剑主;碰到她就大吸特吸,变身吸血蚂蟥,真够可以的。
一把剑还有两幅面孔啊。
龙剑挨了脑瓜崩,黑剑生出几根倒刺,就要发作;一感受到旁边谢却风若有似无的视线……
那几根倒刺立刻收了回去。表面光滑得能反光。
荼毗沉浸在对黑剑的无声声讨里,没有发觉这一人一剑的交锋。
就这么气鼓鼓回了船上。
谢却风催动灵力,改道让船换水道,绕了一圈,溯回回青云山去。
来时顺水,回时逆水,速度慢了许多。
荼毗坐在船舱里,狠狠啃了几块大饼,每一口都像咬在黑剑身上泄.愤。
谢却风提议,“你给它取个好名字,看能不能把它气活了。”
荼毗的饼含在嘴里。
听听,是人话吗?
谢却风:“气活了,说不定能召出它的幻身来?”
幻身是人剑合一之时,可能召出的剑意的凝结体。剑主是可以,
“对。有了幻身,我倒剥它的龙鳞,抽它的龙筋。”荼毗也来劲了。
黑剑在荼毗后背立得笔直。
它僵直的动作太大,带得荼毗都正襟危坐。
荼毗思索剑名,不经意目光落在谢却风背着的那把弓上。
镜弓。
荼毗灵机一动,“有了,就叫它‘破镜’。”
谢却风心里一动,“破镜难重圆?”
荼毗沉默,睁着无神的死鱼眼,默默把剩下的饼全吃完了。
她没肯定,谢却风也想明了,心里一阵满意,对这个徒弟,他只有过分满意。
破镜。
破的是他名为“镜”的这把弓。
他调笑道:“我很期待,你破我的弓。”
他把话挑明了,荼毗只得撒娇卖痴,靠近了他晃他手臂,“师父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打败你?”
荼毗动作间,衣衫上的饼碎屑落在谢却风身上。
谢却风眉头皱起,他犯了洁癖,手指轻弹,衣袍上的饼碎屑被灵气之风拂走。
他方舒展了眉头。
“打败我,简单。”
谢却风一字一句,“打到我气海耗竭、筋脉寸断、无法聚气。”
荼毗摇晃他手臂的动作猛然停住。她有点不敢置信,谢却风亲自在教她如何打败他。以他金仙期的修为,金光护体,理论上无法被打败。命门弱点更是个中机密,越是修为高深的人,越是死守严防。
此刻,在江水滔滔的醁江上。
上不接青天,下不着土地。
逆水而行的舟楫,彼此对坐的师徒。
谢却风就这么大咧咧把他致命的弱点,告诉了她。
荼毗听着他一字一句的描述,眼前已经展现出他那副凄惨的场景,光是想想那画面,她就激动得手发抖。
可行。
弑师,可行。
荼毗深深呼出一口气,面上微笑,“那我努力。”
她从不遮掩自己的野心。
谢却风就喜欢她这模样,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脸,反反复复,却不说话。
荼毗回过头想想,谢却风拥有不死金身,他这方法,只能打败他,大概率杀不了他。只能等道途湮灭。而且,谢却风在修真界已无敌手,没有败绩,更别提有狼狈的时候。因此,谢却风从没有露过自己的底牌。像他这个地位的大能,谁没有几种保命手段……多重加持呢?
修士一死,若不能及时复活,那就是血本无归。
荼毗并不悲观,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凌驾于修士之上的力量,无论那力量从何方而来。
弑师复仇,未来可期。
荼毗出神良久,感觉脸都被谢却风摸得有点疼了,他还不停手。
荼毗往后一缩,拿手背贴住自己的脸,“好刺痛。”
这是她刻意躲避一场可能要发生的情事。
谢却风被打断兴致,也无甚所谓,他抬手曲曲手指,船舱内的衣柜打开,露出一片挂好的衣衫。
“你身上都是血,挑一身吧。”
荼毗打眼一看,全是好衣服,流光溢彩,灵气充沛。看着就用了好材料。
全是好衣服!
这是谢却风提前给她备好的惊喜?
荼毗心中啐道,糖衣炮.弹!
荼毗已经过了自我美化、深层加工他人行为的阶段。她少女时期会感动,现在只会觉得此子送剑又送衣,必包藏祸心。
她随手取了剑,背对着谢却风换上。
立刻浑身疲乏一扫而空,她拿剑划了划衣服,不动灵气,普通刀兵不可入。
还真是名贵好材料。
谢却风看着,嗤道:“ 没见识的的东西,出去别说是我徒弟。去丐帮讨饭当头头,正合适。”
荼毗咬牙启齿,“那敢情好。我的打狗棍专打狗。狗牙一脚踹飞。”
谢却风打了个哈欠。
荼毗一拳打到棉花上,把自己给气着了。她看着满衣柜的衣服,有些生闷气。忽然想起他们并肩伞下,行于山道上,她指责谢却风不给她做防水的衣服。
她拣起旁边茶杯,往衣服上一浇,好家伙,还真防水。
荼毗深呼吸。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谢却风看着她偷偷试探防水性的小动作,哈哈大笑,眸中毫不遮掩对她的鄙夷。
荼毗咬牙,忍了又忍。
行,是她理亏。
说谢却风不给做衣裳,那纯属她诡辩胡诌。
从她拜入凌虚山起,谢却风就没短过她的衣食住行,只有奢靡过度的情况,没有苛待她吃穿用的。
“好歹是我的首徒,出门穿得像样点。”谢却风曾如是说。
时延月久,荼毗满衣柜都是不重样的衣服。到后来房间放都放不下,做了好几个芥子戒来装。只是荼毗自己不喜欢五颜六色,她练剑修行,只喜欢方便自己行动的、耐穿耐脏的。
到后来,她就是黑白灰三色换着穿。
经年累月如此。
哪天腻了,她就换个合眼缘的花纹,还是同一色系反复穿,没有变化的意思。
所以谢却风没有不给她做衣服,是她自己不乐意穿。
他送她的衣衫不知道多少,花的灵石都不知凡几。
只是她消受不来。
船舱内,谢却风只顾看着她发笑。笑够了,他才揽住荼毗,“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荼毗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也就应了,靠在他怀里睡去。
待醒来,她已经回到青云山,谢却风将她放在客店床上,不知去了何处。
荼毗怅然地推开窗,转身时,目光落在床头的两柄剑上。
一柄剑身星光点点、星河流转,美不胜收。
一柄漆黑如墨,恶龙攀援,满是煞气怨气。
荼毗一颗心落下来。
都是她的。
客店另一头。
陪荼毗取完剑,谢却风并不休息,行至巴澹目的客房。
谢却风抬手,隔绝偷听的结界设起。
巴澹目正在饮茶,随手插花。一看见谢却风,他就闻见那股龙腥味,笑眯眯说话。
“巴巴地寻了,还不如前夫送得早。”
“你话好多,茶不够烫,舌头烫熟了,下锅蘸干碟,就不会这么多废话了。”
巴澹目笑不出来了。他不再刺他,提起正事。
“其余六把钥匙呢?毁了吗?”
谢却风摇摇头,“我去时,人间正值元年,鱼龙混杂,钥匙已经被人取走。”
巴澹目眯着眼睛,却不再笑了。
“鞘金错,你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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