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崔昭近来其实一直不大心安,一方面是刘胤那边没了消息,另一方面是萧崇。

那日给他去了封信,让他加大力度,再吓唬吓唬刘胤,如此才能逼他将账册交出来。结果萧崇压根没回信,后面也不见任何下文。

他倒是不怕萧崇不去吓唬刘胤,只怕他背着自己,把刘胤给吓死了,再去抢账册。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崔昭就寝食难安。毕竟萧崇不是一个会按常理行事的人,无论他做出什么事,崔昭都不会觉得奇怪。

所以他特地留了一手,一方面叫李鱼安排人盯着刘胤的行踪,另一方面暗暗打探萧崇的动向。

前头探听到的都是萧崇怎么吓唬刘胤了,那些事他每看一次,每次都忍不住咂舌,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多点子,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但只要将这些安在萧崇的身上,就都不奇怪了。

消息一日日传回,直到今日,龟缩在府中的刘胤突然有了动作,萧崇那边更是纠集大量锦衣卫,声势堪称浩大。

崔昭意识到不妙,想着就是萧崇要玩半道截胡这一出,这不赶紧就去救一救。

不是救刘胤,而是救自己就快飞了的诚意。

该死的萧崇,一点都不讲诚信!

没诚信的人此刻一俯身子,打湿的墨发绕过脖颈上的疤痕,犹若群蛇交缠,朝崔昭看来:“反正结果都一样,我自己来取,还不用劳烦崔大人。”眼神下扫,唇角勾动,语气轻悠悠的,含着若有似无的笑,生出一股古怪的温柔,“鞋子本来不用湿的。”

狗东西!又故意刺激我!

崔昭恨死了,可他真的拿萧崇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到那个梦,再多的火气都偃旗息鼓了。

强勉着弯了弯眼眸:“不劳烦的,我给殿下送到手里去。”

倒在一旁的刘胤已经完全看傻了,他像是被一锤抡到脑袋,脑仁嗡嗡作响。

“你们……你们……”

沈明渡对他油然生出几分可怜来,真是被殿下和崔大人联手给整惨了。

说来,若非有崔昭,他们这次还真不能这么轻易就拿到账册。

不由得,心底对他的敬佩之情再添一分。

而崔昭这会终于有工夫搭理刘胤了,他兜手歪头,腰身下俯,叫绷紧的青衣勾勒窄腰一截,盈盈不堪握。

额前发丝稍稍飘了几丝雨,显得毛茸茸的,很是无害,偏偏笑容搀着明晃晃的恶意。

“哎呀刘大人,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帮你吧?你也在官场沉浮了多年,怎么就不知人心狡诈呢?”想到什么,唇角勾了勾,长眸弯着眯深,像只狡猾的狐狸,“何况我还是个太监,你不知道太监的心眼都很多的吗?”

跟随话音,刘胤的脸色一寸寸白了,简直就跟被雨水彻底泡发了般,嘴唇哆哆嗦嗦,半个字都说不出,彻底瘫没在地上。

崔昭见到他那副神魂俱灭的模样,总算把才刚在萧崇那里吃的郁气都给散出去了,转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

直起腰时,叫李鱼把账册拿去给萧崇。

李鱼有点不想去,他要是去了,就没人给干爹撑伞了。

正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前来,递来只手。

“给我吧。”

却是沈明渡,他看得清清的,知道李鱼为难,他们又着急要账册,于是便亲自来拿。

从李鱼那里拿来后,沈明渡怕这重要的账册叫雨淋湿了,便将其护在怀中,可再要递给萧崇时就有些为难了。

雨势太急,这种情势下,账册肯定要湿,到时里面的墨迹就会晕开,这便不好了。

“给沈大人拿把伞。”崔昭瞧出沈明渡的纠结,指点暗卫给他拿了把纸伞。

沈明渡心底感激不已,崔大人简直心细如发,不要太好。

莫名被记谢了一波的崔昭眼看着那本账册被举伞的沈明渡拿着,一点点递高,伞面遮着雨点,直到萧崇的手边。

他心里一松,而后突地又紧了起来。

因为萧崇的眸光如箭矢般凝来,一遇上,崔昭差点抵挡不住,要拜服在他乌邃若深海的注视下。

搞什么?

崔昭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别开视线,转落在沈明渡手举着的账册上,试图转移注意力。

然而片刻后,雨声哗哗作响,依旧是那本账册,依旧是那个姿势,萧崇丝毫没有要接的意思。

崔昭不禁蹙眉,到底搞什么?

他重新把眸光移回去,不偏不倚恰撞进萧崇的黑漆双眼中,过于凑巧,以致崔昭不禁疑心,他是不是自始至终就没挪开过。

一阵刺麻由脚心窜上背脊,崔昭却在此时灵犀一点。

“给殿下也拿把伞。”

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咬死萧崇。

暗卫把伞递过去,萧崇真就接了,不仅接了,还评价道:“我还当崔大人不知道现在正在下雨呢?”

之阴阳怪气,令崔昭差点当场跳脚。

沈明渡听到这话,也不免替崔昭怪罪殿下,想要伞直接说不就好了,何必让别人猜?

当然,还是那句话,殿下做什么都不奇怪。

而崔昭明明看着都快炸毛了,却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应该给锦衣卫的众位兄弟都带上把伞。”

萧崇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全没放过,都死死咬入眼底。

这就有意思了,明明不愿意,明明很生气,但是都接受了。

若只是为了做朋友,忍让至此,便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崔昭,你的目的是什么,又能做到何种地步。

真叫人好奇啊。

萧崇跃下了马,玄衣撒落一地湿泞,他撑开伞,接过沈明渡已经举到手累的账册,步步走近。

施令道:“将刘胤带走。”

左右上来两个锦衣卫将瘫死的刘胤给抓了起来,他两眼发直,死死瞪着伞面下的崔昭,宛若怨毒的阴鬼。

简直是晚上会做噩梦的程度。

不过崔昭才不担心,这些年比刘胤反应激烈的人多了去了,有的指名道姓诅咒他,他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不对,也确实做了噩梦。

眼下“噩梦”就停在他面前,伞面紧挨,再不能近一步,迫不得已拉开三步远的距离。

萧崇伫立在这样的距离外,似是打量,目光令崔昭多少有些不适。

身上毛毛的,总觉得萧崇目下憋着什么坏,指定要叫他难受的那种!

崔昭不愿败落下风,失去情势的主导权,于是先发制人:“殿下,如今诚意已在你手里。殿下该信我了罢。”

“崔大人好本领,诚意我已经收下了,与大人说好的,自然可以兑现。”

好像没什么问题,是自己想多了,一口气才松,接着却听他话音陡然一转。

“不过……”

崔昭心口一紧,总觉得下面的话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什么?”

萧崇眸光旁移,挪到崔昭身旁站着的李鱼身上,倏地变了变,仿似睥睨着蝼蚁一般。

“不过我对崔大人身边这条狗很是不喜欢,如果大人想与我为友,这条狗就得……”

他每说一个字,崔昭脸色就差一分,眸光同时收紧,最后听到萧崇近乎恶劣地说。

“死。”

“轰隆”!

雷电撕开天际,裂开道煞白的口子,刹那间天地宛若白昼,分毫毕现。

崔昭的脸色已近苍白,血色一瞬全无,仿佛被抽走了支撑身体的脊骨。

这实际上与冬雨楼那次本质是差不多的,只是当时没有机会给崔昭思考,而这次却是给足了时间。

他纵是不想,脑海里也滑过万千思绪,两股同样刚劲的想法在掐架,吵得他耳畔嗡声作响,头疼欲裂。

萧崇好整以暇地瞧着他,欣赏一般,端详他变得雪白的脸,往日那些小聪明和成竹在胸的悠然顷刻间崩塌,化为齑粉。

此刻的他比落水的猫儿还要可怜,两爪紧紧攀在崖边,下面便是万丈深渊,稍微不察,就会掉落。

要怎么选?

崔昭,你会怎么选?

一定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李鱼看出崔昭的为难,不忍见他如此。他虽不明白干爹为何突然要帮萧崇,可干爹就是干爹,干爹无论要做什么都不会是错的,并且他也一定要帮助干爹完成他想做的事。

就像从前一样,任何阻碍干爹的人和事,他都会将其除掉。如今这个阻碍是自己,他也不会有所犹豫。

他不希望干爹为难。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为难的事。

李鱼手指搭住竹伞的伞柄,只消一抽,他便可以横剑自戕。

只要他死了,眼前的问题便迎刃而解,干爹或许还能记得自己一辈子。

那多好,一辈子被干爹记在心底,任何人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李鱼身体里的血甚至欢快地雀动起来,微微生燥,他迫不及待就要抽出剑来。

可这时一只冰冷的手搭了上来,带着些微末的碎雨,按住他的手指,滋生的凉意浇熄燥热,阻止了他抽剑的行动。

李鱼怔然转头,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崔昭向前一步,一如在冬雨楼那般,直面萧崇近乎锋锐的眸光。

他莞尔轻笑,说出的话却并不温柔:“殿下是否过于自信了?”

一句话说得在场都愣了,从未有人敢在这种时刻反驳五殿下的不是,尤其在他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在见过他那些令人胆寒发竖的手段之后。

这么说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大多都被折磨死了。

然崔昭接下来的话更是犹若一记惊雷,劈在每个人头顶。

“我是说过想与殿下为友,可这并不是我唯一的选择,意思就是我给出我的诚意,我选择要不要与殿下为友,而不是殿下给我选择。”

崔昭眯了眯眸子,水汽纠缠在他的眉眼间,细小的绒毛都缠着水雾,好似绽放在晨间的芙蓉。鼻尖点缀颗小痣,又似猫儿,沾了满身雨水,湿漉漉的可爱。

可他说出的话难听至极:“还有殿下的嘴巴最好放干净点,李鱼是我的干儿子,不是你嘴里的狗。我想大概是无人管教殿下,导致殿下口不择言,竟道出这种粗俗的话来,实在不该。”

他轻轻哼笑:“我倒是可以代为管教,就是要付些钱。我向来是个大方的人,便将这个选择交给殿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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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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