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这便是你的错了,小友只是来看病,你却将他伤成这样。责任在你,还不快与人赔礼道歉。”济世不悦地看向萧崇,完全站在崔昭的一边,倒叫崔昭怨怼的神色一松,不禁愣了下。
收回刚才的话,萧崇的师父比萧崇看上去像人多了。
萧崇垂眸不语,但很明显他是不服气的,崔昭能清楚看到他脖颈上暴起的青筋,与旧疤纠缠在一起,宛若数条吐着信子的蛇!
一掀而来的眸光更是幽暗至深,仿佛黑夜中冷光毕现的利刃,打得就是捅死人的主意。
萧崇真的发疯了!
“济世道长!”
崔昭忙不迭喊人,风风火火朝他那块奔去。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那么倒霉!
他可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山头上,只有济世能压得住萧崇这条不要命的疯狗。
他紧紧拽住济世的道袍,拿他的身体护着自己,小心露出个脑袋往外探。
萧崇的背影赫赫巍巍,简直像座巍峨的小山,艳阳笼罩着他,却融化不了他浑身散发的阴寒。
崔昭不免后怕,若是今日山上只有他二人在,怕是死定了。
萧崇今天到底犯的什么神经!
前几天不还要自己当他爹,代为管教他吗?
济世微微一笑,像个宽厚的长辈,抬手拍拍他露出来的脑袋:“莫怕,我在这里,他不敢欺负你。”
有了靠山,那崔昭还怕什么,褐色眼珠一转,开始肆无忌惮告黑状:“道长,你这徒弟忒可恶,上来就掐我脖子,如果不是我机灵,怕是早死了。而且之前他还总拿匕首吓我,一会要捅我的心,一会要刺我的手。”
想到什么,他抬起状况惨烈的右手,摊开到济世眼前:“这道伤就是被他的匕首给划出来的。”
“道长可要好好罚他才行!”
济世不免发怔,既意外崔昭经历这么多仍能活下来,又惊于这些事都是萧崇做出来的。
他离开的这些年,五郎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济世内心滋味万千,可一张口,语气不由自主就带上了严厉:“呆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完全没有对着崔昭时的温厚。
萧崇指尖紧攥,拳背绷出道道青筋,好似呲牙低吠的凶狼,马上就要扑咬上来。可下一刻,还是顺从地转过了身子,走到他们面前。
萧崇真的很听他师父的话。
但这感觉让崔昭心生怪异,总觉得这种听从不是发自真心,而是屈于某种东西。
非要说的话,就像宫中御兽师豢养的猛兽,纵使听话,也是因为被鞭子打疼了,害怕那不知何时就会挥起的鞭子。
不过这还是头一次看到萧崇吃瘪,崔昭心里乐开了花。
该!谁叫他总是欺负自己,还差点掐死自己。
“五郎,现在就与小友道歉。”
济世端起一身威严,明明穿着道袍,周身却生出刚劲雄浑的气势,宛若柄锋锐不折的长枪。
而崔昭早在萧崇走近的那一瞬,就把脑袋给缩了回去,剩下只眼睛在外面偷偷观望。
不多时,竟真的听见萧崇生硬阴冷的声音。
“对不起。”
崔昭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萧崇立刻钉来一眼,阴沉非常,崔昭忙扯动济世的袍袖,然后萧崇就又挨骂了。
崔昭幸灾乐祸,故意冲他一阵挤眉弄眼,彰显自己的快乐。
那模样清楚映在萧崇的眼底,活脱脱一只捣了大乱,看人忙前忙后,还傲然自喜的猫儿。
实在令人牙痒。
后面济世要给崔昭治伤,也没叫萧崇进屋,而是罚他去照看屋后药田中栽种的药草,为其施肥。
崔昭脖颈上的问题不大,是外伤,敷几贴药就能疏散淤血,便给他脖颈上来了一贴自制的膏药贴。
麻烦的是手上的疤痕,济世翻看之后,言说若他早早就来寻自己,便不会弄成这副模样。
现在要治的话比较麻烦,时间会长一些。
崔昭一听这个,整个人都炸了:“那岂不是要一直爬石阶!”
济世摇头道:“也可以将药草带下去,就是需要多花费一些。”
多花钱?那可不行!
“就在山上治呢?”崔昭急急问。
济世微微一笑:“不收费。”
崔昭果断选择在山上治,他才舍不得花钱。
但爬山实在很累,他看济世先前那么好说话,眼珠子一转:“道长,我能不能叫我干儿子背我上来?”
“你才多大,就有干儿子了?”济世微诧地瞧他一眼。
崔昭:“我是太监,自然要有干儿子了,不然谁给我养老送终?”
他这话说得太过自然,导致济世一时竟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后来回味过来,对他是太监这事略感意外。
未出家时,他在宫中行走也曾见过那些太监,却没一个像崔昭这般眼神清透,神思机敏,仿佛没有受到半点污染。
再回看崔昭的时候,济世眸色愈发温煦:“规矩不能坏,但五郎不受规矩束缚,我可叫他背你上下山。”
—
“五郎,小友身上有恙,切记将人妥帖背下山。”
“是,师父。”萧崇拜礼,丝毫不见才刚的怏怏不服,又恢复了往日的人模狗样。
但就这样,才更让崔昭心惊,他眼看着萧崇在自己面前蹲下身,突然有些后悔刚才一时嘴快就应承了下来。
不禁回眸看向济世:“哎呀道长,其实我也没那么累,我可以自己走下去的。”
济世似是看出他的忧虑,宽慰道:“莫担心,我的话五郎不敢不听。”
更像了,这简直就像是在说被驯服的野兽,没有危险一样。
崔昭骑虎难下,索性狠一狠心,赴死般向前一趴,沉甸甸地砸在了萧崇的背上。
而后他们与济世挥手道别,起先的几步路没有任何问题,萧崇背着他沉默走着,耳边回荡的只有沉而慢的脚步声,以及由于他不敢靠萧崇太近,导致全身肌肉紧绷,骨骼发酸而时不时发出的咔嚓响声。
结果就在行了一段路,步入青柏掩映的山路时,萧崇突然发难,环着他大腿的胳膊一松,转手就要将他给扯下来。
崔昭早有直觉他会这么做,一直提防着。所以在他动手之际,迅速贴向前,前胸贴紧萧崇的后背,两只胳膊死死搂住他的颈项,像藤蔓一般黏在了他的身上。
“崔昭,不想死得太惨的话就赶紧滚下来。”
阴恻恻的话音回荡在布满骄阳的山林中,四周气温登时骤降。
崔昭扒得更紧了,就跟溺水之人抱着唯一的浮木一般:“不下!你是不是忘了,说好的要我管教你!”
萧崇鼻腔发出记冷哼,讥诮道:“那种话,你还真信啊?”
或许当时是有几分真情实意的,只是事后萧崇冷静下来便开始鄙夷自己,竟蠢到想要从他人之处寻求那些低贱可笑的情感,真是不该。
所以趁此机会,一刀斩断,了却烦恼。
他摸到腰间匕首,腕间道珠磕在上面,发出记轻响,正要拔出。
颈侧忽地一暖,有什么东西被柔暖的手指摁着贴在了上面。仅仅愣神的工夫,清苦的药草香钻入鼻尖。
与此同时,一阵话音不管不顾地闯进耳畔,比春风还温和,又带着暑夏的热气,欺热耳廓。
“以后受伤要及时上药,这是我教你的第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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