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顾凉怀疑自己听错了，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就带上了这惊诧，神情都比平时鲜活生动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当然是因为前几次待在宁熙身边的时候，戚冰都有各种程度的被顾凉坑害过。
顾凉这个人很注意细节，特别会在一些小事情上搅弄风云，玩弄人心。
而且顾凉后期面对戚冰的时候，行事真的很矛盾。
他一面同情帮助戚冰，好像很想得到他的信任和喜欢，发现没有任何用处，还是被敌视怀疑后，也没有放弃接近和……讨好，一面又暗中搅动宁熙的情绪，故意诱导宁熙剑走偏锋，变得越来越偏执。
虽然顾凉常常表现出一副因为宁熙而心生嫉妒、心中痛苦的样子，可是他看起来并没有很想和宁熙在一起，从不主动跨过兄弟、朋友这道坎，一点也不越雷池。
如果说这是因为顾凉生性谨慎懦弱，戚冰才不信，顾凉这个人，有时候胆子大的很，肯做也敢做。
在宁熙发疯的时候，顾凉总是故意偷偷放跑戚冰，给戚冰缓一口气。而在宁熙发现他的行为之后，顾凉又十分卑微地轻易就向宁熙认错了。还会跟条嗅觉灵敏的狗一样，亲自再找到戚冰，抓住他，带回到宁熙的身边。
实在是令人生厌。
戚冰不懂他对宁熙复杂的感情。
此刻也无法从顾凉温和的笑脸上察觉到一丁点儿异样的情绪。
顾凉这个人在感情上，比宁熙还要……像个疯子，令人捉摸不透。
戚冰长久的注视，令顾凉浑身不自在。
他仍然维持着一贯温和的假面，轻声开口：“我和宁熙……你也知道，他要叫我一声表哥的，就算没有实质的关系，我也是真心把他当弟弟一样疼的。”
“我只是有点好奇，”戚冰又重新遮住眼睛，享受起阳光温暖炙热的触感，“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宁熙他不会爱听的，”顾凉的声音始终沉稳，让人捕捉不到除忠告和关怀以外，任何其他的情绪，“你该吃药了。”
“什么药？”
“治胃病的药，”顾凉倒了杯温水，和配好的药丸一起放在托盘里，端过去，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他的所有动作都很有边界感，既不让人感到疏离，又令人清楚其中恰到好处的体贴，“昨天打了点滴，没烧了吧？”
又开始对着他这个病号释放善意了。
真是虚伪。
戚冰浑身没什么力气，不太愿意说话，都懒得去陪他演戏了。
有刚刚那么一出刺激刺激他就够了。
顾凉没听到回话，低垂的眉眼微微上抬，眼珠子一转，就被沙发上那双纤细白皙的双腿吸引住了视线。
他好像一条离了海水的美人鱼，线条漂亮流畅的双腿弯曲蜷缩着，脚背微微弓起，脚底板和脚踝，还有脚指头，是那种粉色玫瑰一样鲜嫩的色彩，不，应该更像是寒冬的梅花，冷冽又雅观。
顾凉喉结控制不住滚动了下。
心里也忍不住一遍又一遍感叹——一个男生的腿和足，怎么能这么美，超脱出性别界限，完美地符合他的审美。
似乎是察觉到他放肆的目光，那双脚挪了一下，点在沙发边缘，绷得紧紧的，是不安戒备的状态。
“我替你测下体温吧，”顾凉嗓音变得沙哑，又扫了一眼戚冰带着不耐烦的俊脸，悻悻地收回了视线。
他慢条斯理地翻腾出一根体温计，小心翼翼递到戚冰嘴边，“喏，放嘴巴里含一会儿，待会儿我看看。”
戚冰避开他，脚踩在地毯上，拿起桌上的胃药就着温水吃了，没接体温计，“我已经没事了，不需要。”
“还是测量下吧，复发就不好了，你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多注意。”
顾凉乌黑的眼睛总是被他那双赤着的脚吸引。
“如果宁熙他……半夜三更带你去花房或者其他地方，你也别傻乎乎就在外边睡，我给你准备了休息的地方，你联系我，我会带你去休息。”
戚冰又躺回沙发上，把脚藏进了毯子里。
顾凉有点失望，跟随他的动作走近了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温柔地注视着他，体温计再次递到他嘴边。
看着温柔，实则也有居高临下的强势在里面。
无论在宁熙面前多卑微，顾凉本质上和那些人也是一样的。
“你是在关心我？”戚冰掀起眼帘，斜看他一眼，带点轻视不满地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评价，“好虚伪。”
从顾凉这个角度看，他的眼睛漂亮极了，睫毛非常之卷翘纤长，浓黑的，像一把小扇子，眼尾微微上挑，俏皮昳丽，眼波似春水流转，清澈明亮。
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
因为惊艳。
和从前阴郁胆怯的老实人不一样了。
这样的气质和完全袒露出来的雌雄莫辨的美貌，也难怪宁熙会破例让他睡在画室——对他心动只是不自知而已。
顾凉不知为什么感觉有点气闷，趁戚冰说话的间隙，把体温计放他嘴里去了。
“很快的，含五分钟左右就好了。”
有着艳丽颜色的唇瓣不情不愿微微张开时，顾凉看到了雪白可爱的门牙和一截粉嫩的舌尖，他这才发现，戚冰的嘴唇有个刚好够性感的翘起的弧度，唇珠丰盈得很。
看着很适合亲吻啃咬的样子。
宁熙会喜欢吗？
顾凉收了声，沉默的在他不远处坐下。
直到五分钟过去，他才从沉郁的状态里恢复以往的温和从容。
“体温正常，我给你的手机里添加了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事……你可以联系我，能帮的我都会帮你。”
“虚伪，不需要。”
“你注意别在着凉了。”
顾凉一点也不在意他的评价，正给戚冰整理毯子的时候，才发现宁熙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画室。
恰好对上宁熙的视线，在他的注视下，顾凉还是没事人一样完成了这个贴心的举动。
宁熙坐在高凳上，匀称修长的指节夹着一根点燃了的细烟，在画室中央，隔着一段距离，不仅休息间门没关，隔断的墙上还有一面很大的玻璃，能轻易看清里面。
顾凉的存在还真是有点刺眼。
他居然像条狗一样，有了领地意识吗？
宁熙抖了抖烟灰，想抖落自己心中奇怪的想法。
顾凉内心不断猜测宁熙来得久不久，听到了看到了多少，见他脸色貌似不太好，若无其事轻声问：“小叔走了？他特意来找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也没什么，就给我送条狗，顺便聊了聊我暑假进s市总公司的事，他让我在他身边跟一段时间，好见见世面。”
宁熙两手夹着细长的烟，只看着燃着的一点红慢慢蔓延，没动，垂着眼皮不知在想到什么，嘴角缓缓翘起。
他的眼神张扬跋扈，有一丁点微妙的恶意随着烟头猩红的光闪烁。
一看就是在憋着什么坏。
顾凉心里一沉，慢慢走出了休息间，走到了宁熙身边，他闻到了淡淡的薄荷香和一点具有攻击性的尼古丁味儿，混合着画室中原本就有的那股味，就像他的心情和感情一样复杂。
顾凉轻声感慨，“这可是好事，恭喜你。”
“暂时不算什么好事儿，我还没玩够呢。”
“嗯？”
“我没答应，我说我再考虑考虑，”宁熙摁灭了烟，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烟灰，“那个书呆子情况怎么样了？”
顾凉不清楚宁熙为什么拒绝，他绝对是个很有野心的人，能进s市的总公司，算是半只脚踏入宁家的权利中心了，宁熙没道理拒绝的，他没玩够，可宁时煜给的机会不等人的，宁熙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但他不能多问。
“戚冰他已经好多了，退烧了，也吃了胃药，这几天我会坚持监督他，嘱咐他准时吃饭，有陈医生的推荐，你完全可以放心，等他好吃好喝把身体养好，很快就能回学校学习了，戚冰这人有点钻牛角尖，对学习的事很在意，他要是落下大多功课就不好了。”
顾凉说完不经意叹息一声。
“哦。”
宁熙没接他的话茬，顾凉也就放弃了明里暗里的劝说，问：“一起去学校？”
“不了。”
顾凉露出个疑惑的表情。
宁熙没理会他，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又重新支了个画架，看一会儿画板，看一会儿休息间里蜷缩着的戚冰，好一会儿，才发现顾凉还杵在一边，“你还不走？”
“那你呢？”顾凉蹙了蹙眉。
“我也请假了。”宁熙绕过他，从外头佣人手里牵了条狗进来。
一只通体黑色的大狗，毛发短，油光滑亮的。眼睛大而有神，下巴长窄，嘴边带着止咬器，脖颈间是棕牛皮扣金属链子。
链子另一头缠在宁熙手指节上。
“你请假就为了画一只狗？”
宁熙点点头又摇摇头，颇有些烦躁，“你还不去学校，跟着我做什么？”
他手上用力拽了下大黑狗，大黑狗昂着脖子呲了呲牙。
宁熙看得有趣，眉眼一望顾凉还跟在自己身后，又冷冷道，“我的事你可少管，这些天你都不用来了，什么时候我去了学校你再过来。”
“知道了。”
“还有……”
“什么？”
宁熙站在画室门口，“以后别进我的画室，就算你是我名义上的表哥，你也得注意点分寸，不该你进的地方别乱进。”
顾凉表情变了变，那一刹那间，竟然有了些和戚冰如出一辙的阴郁味道。
“我知道了。”他哑着嗓子开口，“对不起，没经过你允许，就私自进了你的画室，我……我也是担心你。”
宁熙摸了摸大黑狗的脑门，“麻烦收起你多余的关心，你有这时间来关心我，还不如多关心关心我小叔。”
顾凉这下子连眼睛都睁大了点，神情怔松，“我……不是的，宁熙……”
他不知道要解释什么，说又说不出口，傻乎乎叫了声宁熙，就没话说了，回应他的是宁熙砰的一声关上的门。
门上锁的咔嚓声，才令顾凉回过神来了。
啧。
顾凉顿时收敛了受伤的神色。
他的目的是不纯。
可宁熙身边围绕那么多人，又有几个是真心的。
太可笑了。
宁熙这么荒唐的一个人，居然在意别人的真心。
他以往玩弄的人心，在他眼里，有时候也如同顾凉眼中的他一样可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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