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门，满屋子都是嘈杂人声。
夏兰筝往里一瞧，屋里就三个人。楚林煜、李平安，还有个木讷的男人他不认识，看穿着是酒店的员工。
音乐开得大声，也不知道这声儿是从哪传出来的，恍惚间，夏兰筝以为海边音乐会还没结束。
“你们在玩什么？”夏兰筝先进屋。
“回来了?”楚林煜眼睛一亮，冲一旁的酒店小哥道，“谢谢谢谢，麻烦了，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
“没呢，不麻烦，”小哥显得比他还兴奋，往外走时恋恋不舍，“楚总，下次有需要尽管叫我！”
楚林川和那小哥擦身而过，进屋带上门，往地毯上瞅了一眼，当即就想叫上夏兰筝走。
然而他慢了一步，楚林煜先拉过夏兰筝坐下：“来来来，老规矩。”
李平安和楚林川皆是一脸习惯，后者带着点看不下去的神情，只有夏兰筝不清楚，什么老规矩？
“能不能有点新意，”楚林川把烤串塞到楚林煜手里，主动接过话头，“每次聚会都拉着人玩这个，刚才那实习生，你给人请假了吗？”
楚林煜被烤串香得迷糊：“当然给请了……别总说我，那你整天玩拼图是怎么个事儿？”
李平安忽然凑上来，摁住一张纸片：“楚总！烧烤的油沾我自建房上了！”
夏兰筝看了看地上卷边的纸片道具，脑门上冒出个大大的感叹号。
原书不止一次提到酒会、聚会……主角攻受每次会面后，一伙配角便会被分到“去楼上房间”的剧情。
他原本以为这是个伏笔。
毕竟高级宴会厅的楼上房间嘛，听起来就不简单。
感情是被楚林煜拉去玩大富翁了？
“笑什么，”楚林川敲了他一下，“喏，你扔还是我扔？”
他抛起手里的骰子又接住，夏兰筝看了一眼：“你扔，我运气很差。”
他说完楚林川就笑了，楚林煜正咬着串，眼珠子一顿，手也没擦就伸过来拦。
楚林川眼疾手快扔出骰子，刚好是六。夏兰筝默着声数了数，顿时也乐了。
楚林煜咽下嘴里的东西大叫：“不公平！楚林川你单独开一方去。”
李平安坐一边看戏拱火：“嘿，楚总，你闹也没用，该你进监狱了，要给保释金不？”
被关监狱的一方假如选择给保释金，则可以立马离开，相反——
楚林煜大手一挥：“不给，我等楚林川扔过来，收他过路费，狠狠敲他一笔。”
楚林川轻嗤一声：“那你在牢里蹲着吧。”
夏兰筝跟楚林川一组，接手了酒店实习生的财产。
他俩原本濒临破产，但楚林川每次扔出的数字都正正好，把游戏硬生生从七点拉扯到九点。
“你怎么扔这么准，练过？”趁楚林煜没注意，夏兰筝凑过去问。
楚林川低头看他，夏兰筝没等他回答，直白地暗示：“能不能快进到破产？扔监狱或者税收那格去。”
夏兰筝冲楚林川勾手，等对方把手摊开，将骰子咕噜一下放进他的掌心。
楚林川的手心像被羽毛蹭了一下，酥酥麻麻的，下意识握了起来。
“你俩谁来？”楚林煜回完消息回来问。
李平安困得不行，闻言一个激灵坐直：“谁？到我了？”
“没，到我们了，”夏兰筝嘿嘿一笑，推搡一下楚林川的胳膊，“当然是我哥来。”
楚林川被他拍马屁的样逗笑，这次扔了个四，两人开开心心蹲监狱去了。
楚林煜对这游戏乐此不疲，看楚林川终于吃瘪，更是乐得不行：“楚林川，你终于被我逮到了。”
不过他扭头一看，夏兰筝和楚林川靠得特近，两人正叽里咕噜说着什么，楚林川压根没搭理他。
“你俩刚才去哪儿了？”楚林煜越看越不对劲，莫名问了句。
“海滩边有个市集，”夏兰筝抬头，指了指空掉的烧烤盒子，“烤串就是在那儿买的。”
楚林煜显然不是想说这个。
奇了怪了，这两人出去一趟，回来关系就变得不一样了。
夏兰筝没听明白，楚林川倒是听懂了。
“顺便看了个日落，明天可以跟爸妈一起去，”楚林川又扔了一次骰子，单数，得继续蹲监狱，他旁若无人地问夏兰筝，“要不你先去洗澡？等你洗完咱差不多就破产了。”
这句话夏兰筝等了好久，忙不迭起身。
楚林煜“诶”的一声，但完全插不上话。
夏兰筝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衣，套房里共有三间浴室，他的行李放在靠里的房间。
门一关，外面的音乐就全听不见了。
人声褪去，空旷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他一个人，刚才的游戏仿佛只是错觉。
夏兰筝将门打开一小个缝，任由楚林煜外放的音乐声钻进来，这才安心。
浴室里水汽氤氲，他站在淋浴间，抖了抖鞋子里的沙。浴缸里的水满了，他缓步坐进去。
手机就放在边上，时不时有消息发送进来，有来自苏澄的、程览的、于家维的……
夏兰筝闭了闭眼，把下巴缩进水里。
胸腔里涌上一股陌生的感觉，沉甸甸的，像是被灌满了水。
哗啦——
他从水里探出来，手机刚巧亮起，晃眼一看。
【楚林川（邪恶版）：结束了【图片】】
【楚林川（邪恶版）：已破产，洗完澡就休息吧。】
夏兰筝松了口气，要不是楚林川放水，这游戏得玩到半夜。
他从浴缸里出来，像落水的猫似的抖了抖身子。
一道咔嗒声从门外传来，夏兰筝拍拍耳朵，那声音却越靠越近。
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纯白色的浴巾裹到一半，在上半身和下半身之间，夏兰筝果断选择了前者。
房门被人拉开，雾气顿时往外飘散。
外面那人显然也很意外，身形在水汽中顿住，然而这一切像浪漫爱情电影里的慢动作似的，雾气散尽，里外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夏兰筝死死拉着浴巾边缘，看见来人是楚林川，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脸噌的一下红了。
这人进别人房间怎么不敲门！
楚林川面不改色，没把门拉上，但也没离开。不过他的语速比平常快了几分：“夏兰筝，你在搞什么。”
夏兰筝把浴巾往上提溜：“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他当然是在洗澡啊，这很难猜吗？
楚林川沉默地看着他的小动作，人鱼线彻底没入浴巾，可两条腿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浴巾白，夏兰筝的皮肤也白，刚泡过澡后白里透着点红，浑身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小腿流向脚踝。
楚林川顿了顿，突然就想说声“对不起”。可这太奇怪了，对不起什么？反而特别别扭。
夏兰筝是他弟弟，小时候他俩还一起洗过澡……
当时这人冒着雨去院子里玩儿，裹了一身泥回来，站在他房间门口问他怎么办。夏兰筝怕被大人批评，楚林川明知道杨玉晓他们不会，可就是想逗他。
于是两人一块儿进了浴室，泥巴弄了楚林川一身，最后他干脆也把衣服给脱了。
虽说这是两码事，但楚林川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不该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夏兰筝也顿在原地，没留意楚林川复杂的表情。当他余光看见房间里的行李箱，顿时不那么冷静了。
他僵硬的嘴角挤出个笑：“呃，你……我……”
“早跟杨女士说了，不要一模一样的行李箱，”楚林川收回视线，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水雾，“这是我的房间，你穿好衣服再出来。”
夏兰筝连连点头，楚林川的背影消失得很快，可不过两秒，这人折返回来。
楚林川没看他，径直扔来几件衣服。“砰”的一声，再次把门合上。
“啧，干嘛这么用力，”夏兰筝在衣服堆里嘀咕，“我都还没说什么……”
*
凌晨四点，夏兰筝从床上惊醒。
昨夜没关窗帘，窗外已有微光，天空边界模糊，一片靛蓝。
心率急速上升，身下的床单被汗水洇湿一块。即便如此，身体竟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快。
像是灵魂和躯壳正在完成最后的嵌合。
他缓了会儿神，再无睡意，披了件衣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脚掌踩在沙滩上，被柔软的细沙包裹。
昨夜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他却一个也想不起来，奇怪的是，关于童年的记忆逐渐清晰。
像楚林川房间里的拼图，最后一块碎片完美地嵌入角落，补全了空缺。
夏兰筝站在海浪摸不到的地方，继而沉默——
他猛地想起一件往事，少年时期的楚林川拿着淋浴喷头，用水将他浇了个透。
当时的楚林川嗓音清透，不过性格依旧“恶劣”。
“筝筝，你吃草去了？”
“怎么弄得满身是泥？”
“洗不掉了，怎么办，你要变成脏脏的小羊了。”
夏兰筝高高举起手，要哭不哭：“你别告诉爸爸好吗？也别告诉楚林煜，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楚林川看着他笑，放下花洒，脱掉衣服，光脚踏入淋浴间：“好，这是秘密。”
天空中的几颗残星消失不见，蓝色渐渐变浅，像被吹起来的气球，越来越透，越来越高。
夏兰筝兀自笑了声。
小时候也太傻了，连楚林川在逗他都看不出来。
身后隐约传来另一道脚步声，他回头，不见人影，只不远处立着块景观石。
临近日出，住在隔壁小洋房里的客人开了门，传来不小动静。
夏兰筝又回头看了一眼。
总感觉有道视线一直落在身侧。
错觉？
那头的客人往沙滩上走来，是一家三口，小孩儿手里拿着桶和沙铲，整个人蹦蹦跳跳。
夏兰筝多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地平线上，正向上蔓延的鱼肚白，转身往房间走。
正前方的二楼某个房间，窗户被人“唰”地一下推开。
夏兰筝抬头看去，只见楚林川站在床边，上身还什么都没穿，眼镜倒先戴上了。
他似乎还没清醒，身上的气压极低，眉毛轻轻皱起。
夏兰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跟他打声招呼。
然而楚林川却先开口，嗓音略有些暗哑：“筝筝，上来，回屋。”
夏兰筝：“……怎么了？”
楚林川瞥了眼楼下别处，沉默两秒再次开口：“先上来。”
“哦，”夏兰筝扔掉把玩了好一阵的贝壳，“马上，来了！”
他跑回门边，照例在门口抖了抖鞋，落了好些沙。
不远处，苏澄的目光一直追随他的身影，直到被冷冰冰的大门隔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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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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