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咕噜一下滚进碗中,辣椒面儿沾得到处都是。
夏兰筝挠了挠鼻梁,把手藏到桌子底下去了:“谁说的,我可没说过这话。”
筷子往土豆牙印上一插,没插上,变成软烂的豆面儿。
夏兰筝的筷子尴尬地杵在碗边,他埋着头,小腿肚忽然被什么东西一碰。
楚林川的鞋隔着裤腿点上来,夏兰筝打了个激灵,猛地一抬头,对上楚林川的视线。
“你踹我。”
这是个陈述句。
听着气鼓鼓的。
楚林川若无其事收回腿,没反驳也没接话。
他看着夏兰筝的脸,直到他的脸颊开始泛红,红晕裂向耳尖,带着辣椒面儿的唇瓣动了动。
“为什么呢?”楚林川拿纸巾擦了擦手,“给我一个理由。”
夏兰筝的脸在发烫,直觉告诉他不是因为心虚。
他勾下腰,佯装拍了拍裤腿,视线飘向对面,一眼看见刚才踢他的那双腿。
笔直修长,西装裤紧贴大腿,下摆露出擦得锃亮的皮鞋。
砰的一声——
“嘶。”
夏兰筝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
楚林川从对面起身,把冰镇汽水瓶往夏兰筝脑门上贴。
“你……”他对上夏兰筝水汪汪的眼睛,一怔,噗嗤一下笑了,“你到底在搞什么,有这么紧张吗?”
他到底觉得笑出声不太好,扭头用手遮住嘴唇,把笑压了回去。
夏兰筝“哼”的一声坐下,汽水瓶没贴脑袋上,往脸颊上去了。
热意消了下去,他重新拾起筷子,吃完碗里的小土豆,又一口气喝下半瓶汽水。
楚林川就好笑地看着他,期间把外套脱了,衬衣袖子挽至臂弯,小臂上的青筋没入银色腕表。
夏兰筝多看了几眼,长叹一口气,顺着楚林川的目光瞪了回去:“你不是说,给你一个理由吗?”
楚林川:“嗯。”
夏兰筝说:“这个理由,是给老板,还是给哥哥的?”
烧烤店里人声嘈杂,夏兰筝的问题却清晰可闻,楚林川的小臂不由自主地往上抬了一下。
“都可以。”
夏兰筝两手搭在膝盖上,像被请去办公室的学生。
“如果是对于老板,我的理由是,我有了其它的职业规划。”
楚林川默不作声,并不催促。
“对于哥哥,”夏兰筝发出这两个音节,闭上嘴咽了咽才接着说,“理由是……我不喜欢这份工作。”
楚林川直接忽略“老板”这层身份:“那你喜欢什么?”
“我不知道,”夏兰筝斩钉截铁地回答,“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我都没有尝试过。”
楚林川的后背忽然发凉,嘈杂人声中,夏兰筝的嗓音又变得不那么真切了。
“小时候我什么都想过,想开餐厅、想去旅游、想爬山……”夏兰筝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做梦的时候也想过当演员,这是最不切实际的一个梦,没想到真的实现了。”
楚林川清楚现在不该打断,可夏兰筝的表情太模糊了,他迫切地想说点什么,得到回应。
“但你不喜欢,对不对?”
夏兰筝抿了下唇:“有喜欢也有不喜欢。”
这话说得太纠结,跟绕口令似的,他跟楚林川愣了愣,同时笑出来。
“我不想一辈子都做同一件事,以前想做但没做的我都想试试,”夏兰筝再次叹气,放弃解释,撑着脑袋苦恼道,“楚林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一着急就化身小麻雀,楚林川夹了块炸馒头塞他嘴里。
“知道了,”楚林川掀起眼皮看他,“闭好你的嘴,吃。”
夏兰筝嘀咕:“闭嘴了怎么吃……当然,现在我不会跟公司解约,毕竟我给不出违约金,所以刚才那些话你听听就行,别往心里去……”
“夏兰筝,”楚林川捏住夏兰筝不安的指尖,“你还记得自己的合同在哪吗?回家翻出来看看。”
夏兰筝的指尖被捏得泛白,却全然没注意,他盯着楚林川格外认真的眼睛:“什么意思?”
楚林川松开手坐回去,笑了笑忽然就不说了,慢悠悠挑起碗里的葱花。
夏兰筝听到个惊天大消息,他哪儿坐得住?
抓起手机翻看相册,一口气划拉到最前面。他把原主拍的照片都删干净了,就剩和星湃签约的合同没删。
一目十行地看,五分钟后终于找到重点——
“任何一方如需提前解除本合同……可随时……向对方发出书面解约通知。”
读到这,夏兰筝惊讶得长腿一蹬,这次轮到楚林川皱眉“嘶”了一声。
“无需支付违约金?”夏兰筝放下手机,看向楚林川的眼神像在看香喷喷的烤茄子。
“做你想做的吧,”楚林川理了理袖口,抚上去一些,定睛看向他,“去成为你自己。”
空气里满是孜然辣椒味,屏风之外,酒瓶碰撞发出脆响,身后那桌的酒桌游戏声高昂。
红色的塑料椅子随处可见,混乱、嘈杂……
但楚林川的话,准确无误地穿过屏障,落入夏兰筝的耳朵里。
是轻飘飘、含着逗弄的笑,但听得夏兰筝的心沉甸甸的,足以证明这句话的重量。
夏兰筝鼻头一酸,眨眼间,楚林川的身影在灯管下闪烁,跟着眼泪一起淌了出来。
楚林川见状一怔,竟有点不知所措,他的本意不是要把夏兰筝弄哭。
同样无措的还有夏兰筝本人。
他不想在楚林川面前流泪,扭头随意擦起眼睛,谁知越擦越湿,水珠从指缝渗出来。
楚林川看不下去,不想看夏兰筝哭。
“油,抹眼睛里会瞎。”他坐到夏兰筝身边,二话不说,抓过他的指头擦拭。
手上的水擦干净了,脸上还挂着泪。
“哥,”夏兰筝正经哭起来没声儿,光眼泪往下掉,“你真的是个好人,我以前错怪你了。”
楚林川扔掉纸团:“错怪我什么?”
夏兰筝吸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他伸手拿过楚林川的碗,往里头丢了两只虾,扒拉到自己跟前。
“没什么,不重要,你不需要知道……作为回报我给你剥虾。”
那虾烤得外酥里脆,用得着他剥?
楚林川对夏兰筝太了解不过,他分明是尴尬,想找点事做。
“行,”想着想着,楚林川就笑了,“剥吧。”
他透过屏风的缝隙,看见点点滴滴的灯光。
在一个月前,楚林川绝对想不到,他会和夏兰筝坐在这一起吃烧烤。其实他不爱这口,重油重辣,但大排档里的氛围感染了他。
这样似乎也不错。
虾壳把夏兰筝的手套戳破了,油浸进去,他的第一反应是偷瞄楚林川,怕他的洁癖大爆发。
楚林川装作没看见,撑着下巴,遮住扬起来的唇角。
“好了,酱酱,”夏兰筝把碗碰到楚林川跟前,眼睛被照得亮亮的,“请吃。”
楚林川刚动了动嘴,屏风后传来一声惊呼。
“卧槽,微博热搜,谁看看微博热搜。”
“怎么了……卧槽,是程览疯了还是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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