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荀不置可否,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随即他撑着身子不紧不慢地往后退,意味深长的眼神却始终落在景凝知身上。他见对方吃瘪的窘样,心底别提有多畅快。
“祁荀!”景凝知当即站起身,愤懑地注视着他,启唇道:“你……你给我等着,待你伤口痊愈,我定要叫你付出代价。”
祁荀漫不经心地摆摆手,目送怒不可遏的人扬长而去,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
他满脑子都是祁沐谙的身影,倘若昨夜发生的事,也在五年前发生过,那么他无法确认祁沐谙是否已经死于黑熊的手下。
思及至此,祁荀顿觉浑身冰凉。
“叩叩——”
清脆响亮的敲门声,瞬间把祁荀从绵延的思绪中拉回,他忙不迭循声望去,发现立在门口背光处的男人,一身锦绣华袍,腰佩香袋,眉宇间的与世无争仿佛要溢出。
来者是烬归尘。
祁荀忙不迭下榻相迎,但他刚往前走几步,便被迅速走来的烬归尘稳稳扶住。
“你身上尚有伤,不必如此。”烬归尘格外善解人意,他将祁荀带回床榻边,缓缓勾起唇角,淡淡道:“我今天之所以来,是为昨晚略卖稚子一事,就在半刻钟以前,经过大理寺的审讯,那帮人已经招供。”
祁荀闻言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毕恭毕敬地询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黑曜门。”烬归尘耐心地向祁荀复述大理寺的审讯结果,“早些年间黑曜门的人便与我有来往,他们以北安城百姓的性命相要,借我的权力于暗地里行罪恶之事。”
此话一出,祁荀之前的所见所闻都足以得到合理解释,但还有一点他不明白。
于是他斟酌片刻后,又问道:“他们如何能够威胁到全北安城人的性命?”
“因为紫尾盘步蛇。”烬归尘无奈地摇摇头,眼底尽是担忧,“那种毒蛇的爬行速度极快,毒性极强,寻常百姓定不是它的对手,而黑曜门豢养紫尾盘步蛇已久,若是他们把蛇放入北安城,必然会大乱,然而这也是景国公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
“可眼下我已算是,同黑曜门的那帮人撕破脸,相信不久后他们就会把紫尾盘步蛇放入北安城,可眼下我必须安抚民生,所以我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相求。”
“你做我的影子,在暗地里替我寻到紫尾盘步蛇蛇王,助我彻底解决黑曜门。”
祁荀怔愣几瞬,瞳孔不自觉放大。
“为何得是我?烬先生,单是普通的紫尾盘步蛇就很难纠缠,更何况是紫尾盘步蛇蛇王?且不说日后我该从何寻起,我一人势单力薄,完全不足以与之对抗。”
烬归尘不紧不慢地说:“我自然知道单凭你无法做到,所以我要你去见一人。”
“何人?”祁荀紧跟着追问道。
一时之间,烬归尘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极为不自然,只听他磕磕巴巴地说:“桑念晚……她是我已故夫人的姊妹。”
祁荀不禁扬起眉头,眼底多出几分不失礼貌的探究之意,“此话怎讲?”
“其一是因为自从我夫人去世后,我同她之间的嫌隙愈深,若是我去找她,只怕会吃闭门羹,其二便是桑念晚曾喜蛇,在闺房内养过许多,想必她对紫尾盘步蛇也有一定研究,想必她能够帮助你找到蛇王。”
祁荀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应下。
但祁沐谙的事实在不能放下,祁荀索性恳求道:“只是我有件事想拜托烬先生,家弟于五年前被黑曜门的人掳走,我想亲自去趟牢狱中问一问……我阿弟的下落。”
烬归尘微眯双眼,目光渐渐落在角落的某处,但又像是在透过角落想着什么。
良久后,烬归尘轻咳两声,旋即望向身旁的祁荀,“今夜戌时在后院等我。”
顿时祁荀波澜不惊的心,终于掀起片片涟漪,好似多年来的期盼不再落空。
“多谢烬先生。”他颔首作揖道。
两人的谈话刚结束,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而轻巧的脚步声,一名粉衣丫鬟步履匆匆地赶来,对方在门外止住脚步,低眉顺眼地向里面的烬归尘做拜礼,然后气喘吁吁地表明来意,“大人,府外有二人求见。”
“何人求见?”烬归尘当即站起身。
丫鬟忙不迭解释道:“一名妇女牵着一名约莫十二岁的孩子,她们要见韶玉公子,说是要报答昨夜的救命之恩。”
祁荀的心底有几分触动,嘴唇翕合半晌也发不出声音。他的本意是想拒绝这份报答之恩,奈何烬归尘拉住他的手,对他意味深长地说:“去看看罢,莫要让人寒心。”
“……好。”祁荀迟钝应道。
待烬归尘和祁荀走到府邸大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两位再熟悉不过的人。
眼前这名妇女,就是他和景凝知昨晚在巷子里碰巧遇见的疯癫女人,在祁荀的印象中,对方仍旧是身穿粗麻衣,头发乱糟糟的可怜样,而今对方变得倒是截然不同。
女人现在穿的是干净漂亮的花衣服,鬓边的发髻规整地竖起来,一根素钗插入乌黑的发尾,淡雅又素净。祁荀还发现对方的外貌容光焕发,仿佛与之前判若两人。
至于被女人牵住手的男孩,祁荀印象极为深刻,对方正是在他同黑熊搏斗时,鼓起勇气提醒自己黑熊有腿伤的男孩。
母子二人见到祁荀的刹那,妇女提着手中的果脯朝他们走来,“小恩人,您能救回我唯一的孩子,我……我实在感激不尽,这份恩情我们无以回报……这是我自己做的果脯,一点点心意,还望您笑纳。”
话音未落,妇女作势要带着男孩向他下跪表示感恩,所幸祁荀及时抬手止制止住,否则他真的承受不住这等分量。
“二位不必如此,救人于危难,是我的本能,只要孩子平安就好。”祁荀道。
妇女红着眼眶用手帕擦湿润的眼角,她的一言一行都十分清醒,不似之前初遇时的那般疯癫,她感激涕零道:“多谢恩人。”
祁荀并未多言,他担忧的目光落在妇女身上,久久不肯移开。而站在妇女身旁的小凛有所察觉,向来他明白祁荀的顾虑,他索性毕恭毕敬地颔首解释道:“还望恩人莫要见怪,自从我娘生下我,她的的精神便时好时坏,记错日子,叫错名字也是常有之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想来她受过不少折磨。”
话音未落,妇女像是什么刺激到,她突然转身抱住小凛,泪水簌簌落下,“不可以的……小凛……你不能离开我……你还那么小,那么小,阿娘不能失去你……不能…”
想来妇女定是再度发病,祁荀扭头与烬归尘相视片刻,随即他们心照不宣地扶住意识不清的妇女,带着她往府内走。
烬归尘吩咐立侍在门口的婢女,面色严肃,语气不容置喙,“尽快叫大夫来。”
祁荀和小凛走在末尾,并肩而行。他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放下,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急促,然而却在此时,身旁的小凛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迫使他的脚步慢下来。
“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谈。”
祁荀顿住脚步,他不明所以地低头看向小凛,喉咙有些发紧,“……谈什么?”
“关于黑曜门的事。”小凛如是道。
祁荀低头看向袖侧年幼的孩子,恍惚间他仿佛窥见祁沐谙的影子,他心里竟生出没由来的悲哀,到底是什么居心叵测的人,让这么小的,这么懂事孩子卷入阴谋中。
他迟钝地张开嘴,应道:“先去别处。”
他牵住小凛来到僻静之地,周围假山环绕,流水被水车卷入其中,发出悦耳动听的哗啦声。祁荀松开握住小凛的手,眉目间流转深重的情绪,“你说,我听。”
“黑曜门的目的,并非诡神祭祀。”
“黑曜门的人四处掳走年幼的男孩,事后在男孩中筛选出,在黑熊爪牙之下存活的孩子,然后把这些幸存之人,送至乾天关隘的集中营里,把他们当作兵卒训练,而那些被训练出的人,成年后被称之为御甲卫。”
顿时祁荀的心停止跳动,瞳孔骤缩。
小凛的声音还在回荡,“这些话都是我偷听来的,御甲卫是皇帝的近卫兵,危急时可替国出征,捍卫疆土,其实我不抗拒黑曜门做的事,因为我想成为御甲卫的一员,但当我把这句话告诉给阿娘时,她却哭着哀求我别去,她说我年纪尚小,怎可担起这么重的责任,怎可早早死在沙场,但我很想告诉她,我的兄长被敌军用长矛刺死时,仅仅只有三岁,所以我不认为自己还小……”
“抱歉,不知不觉就把这些不必要的事说给你听,别放在心上。”小凛垂下头。
祁荀望着满怀壮志的小凛怔愣许久,他慢慢俯下身,把对方紧紧拥入怀中。
“若你坚定自己,便放手去做。”
也许祁沐谙当年也面临着同意的问题。
祁荀如今只盼阿弟平安无虞。
小剧场:
鱼鱼和芝芝成年后,背着应纾他们谈恋爱好几个月,直到某天芝芝终于忍不住质问:“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有这么拿不出手么?”
然而鱼鱼总会以时候未到为借口搪塞。
但现在芝芝再也不吃这套,他直接当着其他三人的面亲鱼鱼,还十指紧扣。
芝芝特别骄傲:“是的,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鱼鱼(已经不想说话)
长孙赢:“……其实你们可以直接说的。”
应纾:“亲什么亲,你们把我们仨当狗么?”
杜衢耸耸肩,不以为意:“我当初说什么来着,他们背地里肯定在偷偷亲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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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下江南远赴鸿门宴(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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