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与此同时,张简瞳全身入定,双腿扎马步支撑,两手一只成掌一只握拳重重相叩,成印瞬间数道金辉自叶晟恩后背爆射而出在空中交错辉映,牢牢缠绕着躯干四肢使之动弹不得。
紧接着一长串经文梵唱般自张简瞳口中吟咏而出,遇空气仿佛实体化,一音一文烙印在叶晟恩的躯体上,渗入皮表与血肉融为一体。
刘媛媛眼中狠厉顿现:“你是想超度我?!”
天师族相传《异书》记载:画灵者,超灵体也。超然于死生之外,伤于物则遁形天地,遇魔则为堕灵。寄于宿主,称之纳器。击杀则器灵俱伤,故宜超度。
然而超度过程又是冗长繁杂的,更容不得施术者半点分心。本就心染仇恨不得报仇根本不愿被轻易渡化的刘媛媛又怎会安心被束缚于此?
就在张简瞳发觉严铭被偷袭而分心相救的同时,刘媛媛灵体力量激增,浓密到化解不开的死气层层上涌覆盖上因张简瞳分心而力量减弱的金绳,极速侵蚀了身体内外不属于自己的灵力。
两股灵力交锋,一层闪烁着浅色金辉的坚硬的外壳附着在叶晟恩的躯体上,护住承受不住交锋力量的凡人肉身。
刘媛媛嗤笑着以强横的外力冲击着、反抗着,最终外壳噼里啪啦在空中碎成金色粉末,光影交错间恍若散落漫天的星辰,参杂着喷涌而出的鲜血显得妖异万分。
受到反噬力量的张简瞳将全身重力倚靠在墙上,喘息着平复胸口的气血翻涌,一双仿佛镀金的黄金瞳一瞬不瞬地锁住那双红黑双色交错的眼眸。
那混杂着怨恨、疯狂、心疼、愤怒、挣扎和纠结的眼睛,那不受怨灵侵占影响依旧澄明坦然的眼底,透过这样一双眼睛仿佛可以看到那个温暖如阳光和煦的灵魂,那是叶晟恩的灵魂。
这是在与刘媛媛的灵魂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么?张简瞳心头微暖:明明对这个怪力乱神世界分毫不了解,却依旧奋不顾身闯入,即使知道这里的残酷,却依旧没有选择离开。
就这么静默地凝视叶晟恩那双眼片刻,张简瞳终是忍不下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冲击感,喉头腥咸上涌,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张警官!”严铭见张简瞳被击垮,脸色瞬间苍白:真的要死在这了吗?
刘媛媛猖狂大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既然如此,他的命,我取了!”言毕,再不顾重伤难以与她抗衡的张简瞳,一步一步逼近瘫软在门边的严铭。
任何人得意忘形时都容易露出破绽,以为胜券在握的刘媛媛就在临门一脚时吃了大亏。
被压制得毫无声息的叶晟恩的灵魂竟然在一瞬间暴动起来,被排挤反扑的冲击力撞得她险些从身体里飘出。愤怒的刘媛媛生生将灵体定在体内强行驱使着肢体向严铭扑去。
“起灵!”一直投鼠忌器,行动束手束脚的张简瞳忽地拂手弹出三枚铜钱,呼呼劲风之下三道光影依次极速敲击在叶晟恩的百会、气海、神阙穴上,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自叶晟恩头顶震颤着抖出半截。
见状,张简瞳未得喘息当即矮身下来盘腿席地而坐,双手掐着指诀声轻而稳地吟诵起渡灵诀来。以灵力为符音为咒,沐浴金色圣光之下的张简瞳仿佛神祗神圣不可侵犯,黄金瞳所扫之处灵魂为之寂静。
这是严铭此生所见最为不可思议之景,没有传说中声势浩大的降妖服魔场景,没有华丽炫酷的招式万千,异相之中的普通招式之,却依然让见者心生震撼也想要避之不及。
但此时此景对叶晟恩来说又是另一番滋味:在被占据身体的混沌状态下,那双摄人心魄的金色眸子唤醒了他的心神,随后只消一个暗示的小眼神他便知道该如何配合。
压制她!控制她!虽然从未尝试过,但此刻他别无选择。重伤的张简瞳明显已支撑不了多久,碍于刘媛媛占据这副身体而行动束手束脚。
若自己不能禁锢下刘媛媛的灵体,最终得到的结果只能是严铭被杀,而自己最终也会逐渐被同化成杀人魔。
“饶不了你们!”刘媛媛嘶吼一声终于承受不下这副身体里越发明显的排斥感脱离了躯体,一声惊天嘶吼,浓稠的黑雾在空中四处冲撞,碰到符咒所形成的壁障后像被烫伤了般缩回了中央,最终聚拢成形。
还是那只在地下宫见过的身形可怖、面容阴森狰狞的鬼魂,黑色舌头耷拉在咧开嘴巴外左右来回甩动着,尖锐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像是要将空气撕裂。
外凸的眼球扫过下方刚夺回身体控制权的叶晟恩,不顾内脏损伤勉强施术的张简瞳,最终将视线锁定在扶着门槛双腿战栗着想要爬起来的严铭,一双利爪疾风闪电般窜出直袭严铭喉咙。
严铭瞳孔剧烈收缩,瞪着迎面而来的威胁动弹不得。
“简瞳!”叶晟恩出声提醒的同时,在修长尖锐的黑爪划上严铭脖子前一秒一个闪身将人推出攻击范围。
同时刻,张简瞳双掌结印外推:“锁魂!”
长串锁链哗啦哗啦凭空而生缠绕上刘媛媛的四肢,带着强横力道拖着灵体甩出别墅大门。
即使化作厉鬼的刘媛媛被及时拖走,但那尖锐带腐气的爪子还是在叶晟恩暴露在外的后背剐出一道长条的血印,红色血液嗤嗤冒出,见空气便化为浓黑血水,爪印周围的肉色像中了剧毒一寸寸变成了紫黑色的腐肉。
“……”叶晟恩猛地翻过身去遮挡起后背的伤,却不料仅背上一道伤痕就牵扯到了五脏六腑,忍痛给扭头看来的张简瞳递去一个安心的笑容,咬牙不动声色地忍着一阵阵被撕裂的剧痛继续撑着手臂起身。
“叶警官,你的……”眼看着已经脱离危险的严铭这才松了一口气,注意到了叶晟恩后背看上去有些惨不忍睹的伤口,心底只有一阵阵的恶寒:要是那一爪子直接落在他脖子上,此刻的他早已是一具腐尸了。
叶晟恩显得疲惫万分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警告看了眼严铭,凌厉的眼神截断了那要脱口而出、会使张简瞳分心的话,然后扶着墙壁缓缓坐下,瞥了一眼专心度灵的张简瞳,忍痛浅浅吸下一口气压低嗓音挤出几个字来:“急救箱,电话,警力支援。”
用灵咒暂时将画灵束链固定在别墅外后,张简瞳这才起身结束打坐状态,深深看了一眼在急救箱里翻找着什么的叶晟恩,放在身侧的拳头握了握,下一刻身形一闪撑着扶手从楼上跳了出去。
不多时门外光影闪烁、飞沙走石,能量间的撞击声轰鸣。被削弱力量却不甘被降服的画灵和遭反噬而内伤却依旧誓不罢休的张天师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舍。
然而在这样一个被隔离出现实的空间里,周围住户又根本无法发觉这里的异常,直到远方隐约传来急促的笛声——警车来了。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吼屋外金黄大放,叶晟恩急促地喘息着,焦虑而又充满希冀地望着敞开的大门,直到一道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黑暗与光影的交汇下朝他一步步走来,一丝安心而又温柔的光彩才从眼底迸发而出又转而熄灭,抵不过沉重之感的眼皮随即阖上。
“叶警官!”严铭下意识地接着叶晟恩失力跌倒的身子。
“放开,我来。”上楼未得喘口气歇息的张简瞳强行从严铭手中接过叶晟恩,双手触碰到背后摸了一手浸透绷带的红黑色血水,寂冷如寒潭的黑眸转向一脸惊恐的严铭。
严铭被这道视线盯得渗的慌,咕嘟一声咽下一口唾沫:“他不想告诉你……”
“稍后会有专案人员过来提取证据,刚发生的事没必要向他们提及。”张简瞳背起了叶晟恩沉重的身躯。
目送两人重叠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严铭眼中浮现出一抹疑惑:叶晟恩忍痛隐瞒伤情的目的和看到张简瞳时眼底流露出的温柔,张简瞳那隐含独占欲的眼神和迈出门槛时有些虚浮的脚步。
这种亲密又奇怪的相处方式与其说像是生死与共的队友不如说像是为对方着想的爱人……
“严铭!”轻软的嗓音让细思的严铭身子一颤。
抬头看见一个穿白裙全身几近透明的柔美女子漂浮在他的眼前,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瞬间煞白:“不,不要杀我!”
女子轻笑,娇好的容颜因这一笑宛若鲜花绽放:“很抱歉,在我失控的时间里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如果可以我们依然是亲如手足的同门。现在我就要离开了,希望你和老师今后都好好的,告诉妹妹无论她如何我依然爱她,另外……替我谢谢张天师。”
看到宛若星星碎屑散落空中,随风飘零最后融于空气的刘媛媛,严铭嘴唇蠕动了几下,大张的嘴里到最后都没来得及对她说一句道别的话,唯有干涩的喉咙里像拉风箱般呼哧呼哧了几下哽咽了起来:记忆中一起学习的点点滴滴浮现脑海,温婉女子的一颦一语像温柔小刀在心墙上刻下难以磨灭的痕迹,然而那么鲜活的人最终就这样消失天在地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个了却心愿即将消逝的灵魂也是如此,或许可以说刘媛媛的灵魂天性便是善良无比,也是因为这点才会被身边至亲害死、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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