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梦……你还是这么莽……就为了一个……已经活不成的我……”
我吼他一声:“你闭嘴!”
可是伤口已经发炎了,我没有消炎药。
事实告诉我,要不了多久,时忆一定会撑不住的。
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梦梦,你听我说……我真名程航,程河是我的亲生父亲……可能你不记得我了,我也是当年那个被你送到境内的男孩。”
时忆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冲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和程河相似的脸、左腰处的刀口、知道我的过去、我家的位置……
一切忽然间清晰明了起来。
心蓦地一痛。
“我爸说要我好好看顾你……可是我和你相处……就忍不住喜欢你了……你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孩……咳咳……”
时忆咳了一口瘀血,满是针眼的手指寻上了我的手腕。他颤抖着,握住我的手腕:
“我本来也想自私……可是我弟弟因为我被我的仇家报复,那么好的嗓子给毁了……对不起,让你白等我这么久了……下辈子……”
我崩溃了,反握住时忆冰冷的手,泣不成声:“你不要再说了……我发了求救信号,我们会得救的……求你……时忆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人,我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同时,心里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顾今梦,对不起啊,我也要先走一步了。】
我真的要疯了:【程航你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被捕其实已经有三天了。今天我应该是撑不下去了。我要是死在刑架上,算不算……死在了黎故的怀里。】
【程航……】
【顾今梦,有一件事情,我其实一直没敢和你说……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黎故……有时候甚至我觉得你就是黎故死后上天派来陪我的黎故的灵魂。】
【你有时候也有些像时忆。】
【或许,我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当然只是猜测……好难熬啊,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了】
这是他的推测,可于我而言,就像当头一棒,打得我近乎窒息。
难道……真的存在前世今生吗?
程航忽然调整了一下虚弱的语调,突然变得慷慨激昂:
【我志愿加入钟华会,拥护组织的纲领,遵守组织的章程,履行组织成员义务,执行组织的决定,严守组织的纪律,保守组织的秘密……】
眼前的时忆也忽然勉强坐直身体,气息虚浮,然语气坚定:
“我志愿成为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坚决做到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后面的内容我已经听不下去了,我疯了一般大吼:“你们两个别说了,别再说了……”
心底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程航?】
【程航?】
【能不能回应我……程航……】
可无论我怎么呼唤,心中再也没响起另一个我熟悉的声音。
我知道,程航牺牲了。
前所未有的悲痛与酸楚充斥了我的心头,我顿时泪如决堤。
时忆挣扎着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用另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颊,替我擦拭根本那止不住的泪水:
“梦梦……没事的……我努力努力……说不定,就留下来了……”
“程航……程航……你不要死……”
我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了。
时忆叹了口气,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你别说……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我真名了……梦梦……我好冷啊……你能抱抱我吗?”
我立即抱住他,我想用力抱紧他,不让他离开我,又怕压到他的伤口,只能轻轻地把他搂在怀里。
“梦梦……对不起,这辈子我把自己献给了祖国……下辈子……再娶你,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两次了……”
“梦梦……对不起……我就睡一会儿……就一会儿……我保证……”
“不,不行,一秒钟都不可以!”
可是无论我怎么喊叫,时忆都已经没法满足我的愿望了。
他撑到极限了。
我亲眼看着,时忆的手无力地垂下,如同亲身感受着心爱之人的生命之沙在指缝中流逝,怎么也握不住。
我也渐渐变得木然,只是静静地抱着他,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眶中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等到了救援。
时忆伤势过重,医生说,他可能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程河爸战友的资助下,昏迷不醒的时忆被送往国外治疗。
而我选择留在了境外,继续执行任务。
游走于黑暗、刀尖舔血、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的日子,我居然不觉得苦累。
我要“玉琼”这个代号,让那些罪恶分子听到后便闻风丧胆。
狱长S、判官K和都尉Y的剿灭任务早已被接手,并且制订了完备计划。
相信我那些素未谋面的战友一定可以圆满完成任务。
于是我主要负责配合清剿其他中等团伙或者小团体势力。
二十八岁那年,带着功勋,我重返祖国,重返家乡。
南白市正好有一场新出道的男团的巡演。
不感兴趣的我,忽然想起时忆曾经跟我提过的梦想,还是买了一张票,打算看看他曾经向往的舞台。
我花了368就买到了前排的VIP票。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结果听到周围的年轻人在讨论:
“这票这么便宜吗?门票只要98?VIP只要198?前排只要368?真的假的?”
“上次我去听那谁的演唱会,一千多块钱才有VIP票啊!”
“或许因为他们是小糊团?”
“哪里糊了,也是出名的好吧?”
“妈呀周边都不用自己买,售票处还有送!”
“什么神仙巡演!”
我不是很懂,只知道他们说便宜。
入座后,我打开手机,置顶联系人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新消息。
我不想一次次失望,所以不会总是问时忆的情况。
我就跟国外的主治医生说,如果他醒了,让他亲自给我发一个消息。
演出很快开始了,我收起手机,还是决定尊重这些年轻人,尝试着去认真欣赏。
前奏响起,是我欢快又富有激情的旋律。
让我莫名想起了学生时代的时忆。
台上出现了五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台下立刻有人开始欢呼。
红发的年轻人手握话筒,咧嘴一笑:
“Everybody here,We are Aurora.Now is our time,are you ready?”
台下的女孩们激情澎湃。
我搜索了一下,这个应该称为……应援?
真可惜啊,我和她们这么大的时候在境外,完全没有这种追星的经历,导致我如今有些觉得自己融入不进去。
开嗓的是一个黑发年轻人,长得有点像叶盛那种类型,斯文端正。
【妄想熄灭我心中的火
不接受任何打压挑拨
风暴中心逆锋起笔 洗一身污浊
涅槃重生踏上征程 看我前路开阔】
“歌词写得真好。”我感慨。
像我在黑暗中挣扎的那些年,像我被程河父子救赎的那些年。
现在的我,浴火重生,踏上了新的征程。
“姐姐你也是Aurora的粉丝吗?你在哪个大学读书啊?”
坐我旁边的小妹妹笑意盈盈。
我摇摇头:“我二十八岁了,是老阿姨了。”
“看不出来唉……姐姐真漂亮。”
“谢谢,你嘴真甜。”
【命运意图让我就此沉沦
却感知体内炽热灵魂
重拳出击打碎这扇破门
生来嚣张无法沉闷
谁甘愿在幕后无声受困
一身傲骨怎容封存
剑已出鞘必争席位一尊
今露我锋芒成败自论】
一曲终了,意外地让我觉得很好听。
特别是最后这一段齐唱,满满少年的冲劲,似乎眼前就是少年无惧风雨的青春年华。
一身傲骨,怎容封存。
所以他们在舞台上肆意闪耀。
而我们,在无数个压抑的黑夜里,闪烁着微光。
我们都是身上带光的人。
巡演结束,我坐在座位上,耐心地等待后面的人先离场。
我本以为,五个年轻人已经退场了,结果一抬头,我就看到那个红发的年轻人从舞台上跳了下来,径直朝我冲了过来。
他开口,声音哽咽嘶哑:
“……哑巴嫂嫂?”
我愣住了,盯着他许久,眼前帅得发邪的少年的样貌才终于渐渐地和记忆中的小男孩的样貌重合。
再遇故人,我也有些哽咽了:
“你是陈晚照?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陈晚照冲我点点头:“嫂嫂还是那么漂亮,坐在前排,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真好……你继承了你哥哥的梦想,是吗?”
陈晚照红了眼眶,摸摸鼻子:“也算是吧。”
我喃喃道:“时忆,你看到了吗。你没法完成的梦想,你弟弟做到了。”
“我哥会看到的。”陈晚照安慰我,“我加个嫂嫂微信,以后逢节过年都给嫂嫂问好。”
“好。你叫我梦梦姐或者今梦姐都可以,先别叫嫂嫂,你哥还欠我一个婚礼。”
“行吧。不过梦梦姐,我肯定会等到光明正大喊你嫂嫂的那天。”
可我无法忽视陈晚照眉间那抹淡淡的忧伤。
我还眼睁睁看着他皱着眉,从口袋里掏出一片药到颤抖的手上,一口吞了下去。
毕竟混迹三角洲多年,我一眼就看出,那是冰川病毒的疗效药。
也难怪时忆受到打击。
冰川病毒目前是没有治疗手段的。
一时间,我不知他是在忧伤可能随时暴毙的自己,还是在忧伤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时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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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我回来了,久等了。”
“时忆……你愿意娶我吗?”
“当然愿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嫁给时忆。”
“那程航呢?”
“程航献给了国家,时忆只属于我。”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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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警号130285封存。
警号130285重启,代号飞流,于击溃屠夫Z和阎王J的任务中做出重大贡献。
警号130285永久封存。
云汉,真名不详,潜伏于都尉Y身边,效力于中国公安五年,已牺牲。现代号已被路千帆接替,继续潜伏于境外三角洲。
玉琼,真名不详,潜伏于境外三角洲,效力于中国公安八年。
罗美竹,南白市警察学院优秀毕业生,毕业后加入南白市禁毒支队,牺牲时年仅2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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