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个雨夜的意外触碰之后,叶云樵就一连做了好几天的梦。
梦里场景模糊又真实,将他想刻意遗忘的回忆不停加深。
朦胧的雨夜、清凉的空气,和不小心擦过的那一瞬间触感。
不行,不能想了!
叶云樵猛然回过神,用力地摇摇头,试图甩开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理智回归后,他打开了房门,准备出发。
今天他和徐辛树约好了去考古研究所看青铜编钟。
然而,房门刚刚打开,叶云樵的目光就捕捉到不远处的某一个房间——秦知悯的房间也在同一时间打开了。
不妙。
叶云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地就想关上房门。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行动,秦知悯已经跨出了房门,视线精准地落在他身上,语气淡然中透着自然的熟稔:
“阿樵,早上好。”
被点名的瞬间,叶云樵像被抓包了一样,硬着头皮站在门口,连回应都有些僵硬:“早上好,秦先生。”
他说完,开始在心里默默期待秦知悯赶紧下楼。
但秦知悯却好似知道他的意图,站在走廊拐角处,不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侧头看向他,问了一句:
“要下楼吗?一起。”
叶云樵愣了一瞬,随即只能破罐子破摔地走过去。
他看到秦知悯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领带也系得一丝不苟:
“秦先生今天要出去吗?”
“嗯,去公司开会。”
自从拍卖会的第二天,秦知悯便重新投入到秦氏集团的事务中,处理繁杂的工作。
叶云樵在家里见到他的时间明显少了,这也让一心想逃避的叶云樵自然了许多,
话正说着,二人下了楼,遇见刚准备出门的沈佩兰。
“妈。”“夫人好。”
沈佩兰点点头,接过仆人递来的外套,目光扫过两人,随口叮嘱了一句:
“我先走了。知悯,有一份报告我放在桌上了,出门前记得带着。”
“我知道了。”秦知悯应了一声。
沈佩兰没再说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手袋,走了出去。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坐下吧。”秦知悯伸手拉开了叶云樵面前的椅子,“吃点东西再走。”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共同用餐。
秦知悯继续刚才没有结束的话题:“你呢,看起来也要出门,去哪?”
“嗯。”叶云樵点了点头,将那天拍卖会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说起今天的事情,“徐工邀请我今天九点去考古所一趟。”
“青铜编钟?这个工作很适合你。”
秦知悯没有问叶云樵为何对绥朝祭文那般熟稔,仿佛那是他早已经知道的事实。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知道考古所的地址在哪里吗?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叶云樵连忙摆手:“不用麻烦秦先生了,我打车过去就行。”
他怕麻烦到秦家,昨晚还特地提前下载了打车软件。
新用户首单打车还免费呢。
想到这里,自觉省钱的叶云樵忍不住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容。
但美好幻想下一秒就被秦知悯打破。
“这里恐怕打不到车。”
秦知悯示意他看了看秦宅的地理环境,正处于郊区,环境虽好,但实在偏远得很。
应该不会有司机想不开,接这里单子。
叶云樵整个人都恹了下去。
岂不是要麻烦陈管家派辆车了。
“我待会送你一起吧,正好顺路。”秦知悯看了一眼腕表,还没等叶云樵拒绝,又友情提醒道,“这里离研究所有些远,如果等司机过来接你去的话,可能要迟到了。”
叶云樵整个人都被吓清醒了,立马答应:“那谢谢秦先生了。”
二十分钟后,叶云樵再次坐上了秦知悯的副驾驶。
一回生,二回熟。
他这回吸取教训,毫不犹豫地系上安全带,避免再有任何“意外”。
秦知悯紧握方向盘,看着他的动作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他抬手发动了引擎,车辆平稳地驶出秦宅,朝考古研究所的方向行驶。
一路上,秦知悯开车的动作平稳又干脆,叶云樵则始终看着车外的景色,连余光都不敢往旁边瞟。
不一会儿,车子稳稳停在考古所门口。
“谢谢秦先生。”叶云樵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语气里有一种不自觉的解脱。
他真是煎熬了一路。
“晚些时间我来接你?”秦知悯问道。
“不用了,这里是市区,我打车回去应该很方便。”叶云樵摇了摇头,他还特意记下了秦家的地址。
“那好,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秦知悯没有坚持,摇上了车窗,“待会见。”
他说的是待会见。
秦知悯没告诉叶云樵的是,就算是市区,可能也不会有司机愿意接到郊区的单子。
而叶云樵也没有存陈管家的电话号码。
对这一切毫无察觉的叶云樵看着车子逐渐驶离,直到车尾彻底消失,才转头看向眼前的考古研究所。
淡灰色的外墙带着岁月的痕迹,立牌也已经没有那么光亮,好像在无声地守护这片承载着历史记忆的地方。
他走到门口的门卫室,推开门递上身份证。
保安是一位和蔼的老伯,戴着老花眼镜,慢吞吞地翻开登记册:“第一次来吧?这里规矩严格,出入得登记清楚。”
“是的,谢谢。”叶云樵点点头,耐心等待门卫填写完信息。
正当他接过身份证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紧接着是一个清亮的声音:“你好?请问是叶云樵先生吗?”
叶云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简单T恤和牛仔裤的年轻人正快步走过来。
他看上去二十出头,五官清秀,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我叫纪嘉章!”年轻人毫不拘束地伸出手,语气里透着一股爽朗,“徐工让我下来接你,他说你今天会来。”
叶云樵与他握了握手:“你好,麻烦你了。”
“哎,别客气!”纪嘉章摆摆手,语气轻快,“都是同行嘛,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对了,叶先生是做什么方向的研究?也是考古专业吗?”
叶云樵摇摇头:“我只是徐工的朋友,算不上什么专业人士。”
“那也很厉害的,能被徐工请来,肯定不简单的。”纪嘉章真心实意地竖起了大拇指,“我是文物保护中心的技术人员,说白了也就是下地挖土的,没准以后咱们还能打上交道呢。虽然工资不高,不过我现在也算躺平了,反正这工作也稳定。”
叶云樵听他说编制,心头一动:“这个编制,很难考吗?”
“当然难啊!”纪嘉章一提到考试就大吐苦水:“现在考公一年比一年卷光是行测和申论就够折腾人了,面试更难,还要写地层系络图,做器物卡片。”
“更别提那些刁钻问题,居然还问我如何理解文化自信和建设文化强省?”
叶云樵忍俊不禁,安慰道:“至少你也是苦尽甘来了。”
果然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公务员都是很难考的。
前·状元叶云樵总结道。
不一会,到了目的地,徐辛树从内门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贯的爽朗笑容:
“云樵,来的挺早啊!”
“徐工好,刚到没多久。”
“走吧。”徐辛树拍了拍他的肩,“走吧,编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一路上徐辛树还热心地介绍起来项目的进展。
他想到所里那群人听说来了个能辨认祭文的“外援”,一个个好奇得不行,非要跑过来看稀奇。听说连江川市博物馆馆长都听闻了这个消息。
徐辛树担心叶云樵届时会紧张,提前先安抚道:“待会也有我们队员和研究所的同事在,你别紧张!他们就来看看。”
他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他们要是问多了,你就随便敷衍几句,我帮你顶着。”
到了研究室门口,几位工作人员正围在一组青铜器旁,神色认真地讨论着。
徐辛树推门而入,招呼道:“这是叶云樵,我请来的外援!”
众人的目光从徐辛树身上移到叶云樵脸上,有好奇的,有审视的,但更多的是期待。
叶云樵镇定地向众人颔首,略一抬眼,就被正中央的十二件青铜编钟吸引住了。
它们整齐地排列在展示台上,青绿色的纹理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辉。这些编钟的形制稍有不同,有的钟身修长,有的稍显厚重。但排列整齐,编钟上细密的铭文也清晰可见。
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支沉默的军队,正在等待属于它们的指挥者。
叶云樵走近,俯下身,眼神专注地阅读着编钟的铭文。
那些复杂的字符对在场的众人来说难如天书,但对叶云樵而言,却是唤起了遥远的记忆。
纸钱飞舞,钟声鸣响,百姓哀号。
徐辛树见他久久不语,忍不住问道:“怎么样?看得出点什么吗?”
虽然他邀请了叶云樵来,但是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能知道祭文的人已经很少了,更别提能够认出祭文的了:
“我们都看了好些日子,一点头绪都没有……”
下一秒,叶云樵开口,缓缓念出铭文:
“苏其迈年无疆,子子孙孙,永宝兹钟。”
本章的铭文参考自西周晋侯苏钟。
上榜啦,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都会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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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编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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