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去;
二、参军;
三、……
狼毫笔不轻不重地在宣纸上那已写下许久的“叁”上划过,留下了一道力透纸背的长横。
三、划掉,没有三。
眸光如潭,在褚廷君眼中,素白中微微泛黄的纸张上的“回去”二字正逐渐放大,最终占据了她满心满眼。在这个世界中,她没有半分熟悉的感觉,小到简单的衣食住行,大到复杂的家国天下,一切都是陌生得可怕,唯有回去,她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既然决定了要想办法回去,那么借尸还魂定然要找高人来解决,不论是道士、僧侣还是巫师,只要对方有能耐,她都得去试试。如同每次出征前一般,她既坚定又孤注一掷,不过此刻,不知为何还夹杂了几分名为忐忑的情绪。
过了这么几天混吃等死的生活,褚廷君也算是略微了解了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神奇而又诡异的地方,神奇的是身边的诸多事物使用起来便捷异常,不过这份便捷与她无关;诡异的是众人似乎都不信鬼神,就拿何婧来说,嘴上虽然叫着她“褚廷君”,但其实心底里仍把她当成谢影,生了病的谢影。
除却何婧之外,她没有任何能打听高人的途径,所以还是得从何婧这里入手。将手中狼毫轻轻放置在笔山上后,褚廷君径直走出书房。
客厅中,挂壁电视上正播放着一部已更新了十来集的古装剧,双女主,编剧后妈。这会儿刚好播到其中一个女主的父兄和已定了亲的未婚夫都命丧边塞后,婆家百般虐待女主,这样的剧情令何婧不由得怒上心头,登时柳眉倒竖:“mmp,这什么婆家啊?死光了赖儿媳妇?这有病得治好吧?”
“何咳咳……”走出房门的褚廷君正要叫一声何婧,冷不丁听见了她的吐槽,一时之间不知口中的话是该吐出还是咽下,喉中一口气没顺上来。
身后猛地响起咳嗽声,这可把何婧吓了一跳,她原本侧躺着的身子立刻弹了起来:“怎么咳了?”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何婧直接奔向褚廷君。
“无碍,只是呛着了。”褚廷君几不可察地往何婧扑来的反方向侧了侧身,站定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何婧连连拍了几下胸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之前受的伤没好全呢。来来来,坐会儿看看电视?”抱着问假的心态,她将邀请脱口而出。
既有求于人,自然不能拒绝。褚廷君点点头,在何婧一脸懵逼的神情中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你……”
“我……”
落座后,二人不约而同开口。
“我先说哈!”何婧抢先说道。
“好。”
何婧回头瞥了瞥书房大开的房门,忧心忡忡:“你的身体确实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可是这样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是个办法啊,要不,晚饭完了跟我出去走走?”
褚廷君不知如何作答,她随着何婧来到这个公寓仅三天,在书房里也不过待了一天半。但她没有犹疑过久,点头允道:“如此也好。那……”
她的话很快就被打断了,何婧接着问道:“影……不是,廷君,你这几天在想什么?”
想什么?一是理清楚自己究竟遭遇了何事,二是想方设法离开这怪异的地方。就在何婧的问话说完时,褚廷君立即在心中回答了。但面对何婧,她无法直白将答案说出,而是换了种说法:“这两日,我思忖了许久,若是我离开谢影姑娘的身子,她是否便会回来?”
何婧将她的话翻译了一遍,咬了咬唇,脸上有了几分怒色:“敢情你这几天就是在想着怎么死啊?”
“并非……”
“非什么非?非主流还是非酋啊?姐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嘿,你倒好,成天瞎琢磨这些煞笔玩意儿?琢磨这个是能长肉还是长个儿啊?你#¥%&……”
这女子果然一如既往的聒噪,褚廷君瞬间悔了与她提及此事。以往除却齐国那位姓楚的敌将,她自问从未遇过敌手,然而对上何婧,她实在是头疼得紧。
“寻觅通灵大师,此乃任务,不可拒绝!”
褚廷君的语气蓦地生硬了好几分,音量虽然不大,却令仍在碎碎念的何婧怔住了。
“诶?哦。”她下意识应道。
——
次日,文怀路有缘堂。
“诶你轻点啊!”何婧站在昏暗的室内,尔康手惊呼道。
大师手上抓着一只老北京布鞋,使劲地拍打在褚廷君的背上,对于何婧的惊呼恍若未闻。
“悠着点!大师你听没听见啊?”
“停啊!”何婧终于没能忍住,冲上前拦住了大师的动作,接着一把将跪在蒲团上的褚廷君拽了起来。
大师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叹气道:“唉,功亏一篑。”右手上的老北京布鞋轻轻在左手掌上敲了几下。
褚廷君面色一变,也没来得及责怪何婧唐突的举动,她疾步走近大师:“大师,能否重来一次?”
何婧完全是一副看傻子的神情,她瞪大了双眼,伸手拽拽她,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换的不是灵魂,是脑子吧?脑子是个好东西,你要是没有你和我说啊?昨天我还说你想死,今天你就开始变成找打了是吧?”
不等褚廷君回应,大师先开口了:“方才只差最后七下,奈何被这位小姐打断了,若要重来,贫尼怕是免不了折损半载阳寿。罢了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姐,我们再……”
“再毛线啊再?我一巴掌呼死你信不信?”何婧的暴脾气上来了,音量也提高了好几分,只见她用力将褚廷君拉到自己身后,然后双手叉腰,呈圆规状怒道,“演得还像模像样的哈?折损阳寿?哈,接下来是不是要出个十万八万的给您老补补气血?各大网站上挂着的谨防诈骗提示里头列举的诈骗方式都比您老这法子先进好吧?能换套新鲜点的说辞不?”
大师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七彩颜色轮着来了一阵,最终颤抖着手指指向大门:“送客!”
何婧从钱夹里拿出了两张毛爷爷,直接拍在桌面上:“演了半天的工钱,收好。”高傲地说完这句话,她转身便朝外走。
身后,大师飞快把桌面的毛爷爷拿起对折了,接着悄咪咪地塞给褚廷君一张名片,小声道:“小姐,这是贫尼的名片,具体的扫微信二维码详聊。”
没等到人跟出来,何婧回头一看,正巧看到了大师和褚廷君咬耳朵的场景。
这褚廷君是傻子吧?是的,她绝对是!
何婧憋了一口气,拿出五十米体测时的速度冲了进去,伸手就要趁在大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将她抓在手中的毛爷爷抢回来:“大骗子,拿回来!”
“说好了这是工钱,出尔反尔算人么?!”大师咬牙说着,一张脸因为手上要使劲但不敢过于使劲憋得通红的。
“我妹子都被你敲傻了,这是精神损失费!”何婧抬手迅猛地拍了大师的手背几下,然而大师死活不松手。
见被自己拍打的手背渐渐红了一些,何婧便撤了力道,大师的身子顿时往后退了退才稳住。何婧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管褚廷君什么反应,死力拉着她走了。
一出有缘堂的大门,褚廷君甩开了何婧的手,止步不前。
何婧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谢影的这个人格真的能折磨死她。她双手合十,堆起脸颊上的两坨肉,转身道:“我的将军大人,这个真是骗子,央视有曝光过这个套路,一毛一样的!”
虽然后半句听不懂,但不妨碍褚廷君理解这句话中最重要的部分,她沉吟了片刻,突然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我杀了她。”
“哥!姐姐!爸爸!杀人犯法的啊!要坐牢的啊!不,要枪毙的啊!”何婧脑中转了几个弯后终于明白了褚廷君这简短的四个字的意思,她立马哭喊着拦腰抱住了褚廷君,连抱带拖地把人给拉了出去。
有缘堂内将两百块翻来覆去开始数第十遍的大师突然抱紧了自己瑟瑟发抖,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心中暗道冷气开强了,待会儿得骂骂今个儿开冷气的实习生,顺便再扣他一点实习工资。
——
次次日,灵野山灵也寺。
“这位施主身上寄宿着一位异世之灵,实在罕见。”大师轻抚灰白色的长须,微眯着眼惊叹。
褚廷君双眼一亮:“大师,能否回到异世?”
大师沉默不语,良久松开了紧锁的眉头:“我这就去取灵符。”
一旁的小沙弥小跑上前,慌忙阻止道:“住持,那可是老住持留下的唯一一张灵符啊!”
“无妨,师父也曾说身外之物不必在意,能助人便是善举。”大师温和安抚小沙弥。
何婧原本坐得挺端正的,听到这里挺直的背也跨了下来,甚至还不自控地翻了翻白眼,她左手撑在桌面上,时不时从盘里拿出几颗瓜子磕了起来。
来吧,朋友们,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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