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何婧走出卧室冷不丁就看见一个人影坐得笔直，瞬间魂儿都要吓飞了，定睛一看后吐槽道:“你干嘛呢？坐在此地不动等我给你栽橘子树么？”
“橘子树？”谢影心不在焉地重复道。
“没什么，随口瞎说的。”何婧懒得解释，简单一句糊弄过去，接着又扫了眼她怀里的小短毛，边梳头发边问，“它又闹腾了？”
谢影摇摇头：“没，我醒得早。”说着，她的视线往茶几上的手机飘去。
何婧走到沙发前猛地一扑，整个正脸埋在沙发里，声音闷闷的：“年轻人就是精力好。”感慨完就安静了下来，近半分钟后懒洋洋地仰起头，正巧又看见谢影眼神再一次飞向手机。她坐起身盯着谢影，“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你看你看，正常情况你都不会这样回答的。而且我才出来一分钟好吧，你就看了手机两回，你谈恋爱啦？”话一说完，何婧自己都皱眉咧嘴，“跟鬼谈啊？”
听到“鬼”这个字眼，谢影不自觉眼皮一跳，没吭声。
“你……”何婧把手上的梳子扔到一边，凑近了看她的脸，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点端倪来，“欸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睡好？”
谢影歪歪头微勾了勾唇角，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短马尾：“应该是你没看习惯头发扎着。”
何婧张了张嘴，恍然大悟：“对哦。”说着，她伸手摸了一把那束随意扎着的马尾，“可是这跟你看手机有什么关系？”
“……”谢影万万没想到话题居然还能被绕回来，正想掰个理由时，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她迅速拿起手机，看了眼界面上熟悉的号码，又看了眼盯着号码的何婧，犹疑道，“我接电话。”然后起身朝卧室走去。
……
“你还在上海吗？”
……
“好。”
趴在门板上的何婧直到谢影挂断了电话，也只听到这么简单的两句。隐约听见里头响起轻缓的脚步声，她赶忙回身快走了几步。当谢影开门时，她正压着弓步，真是没有半点偷听的模样。
“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何婧装不了淡定了，“咻”地一下站得笔直。
谢影顿了顿，反问了句：“有时间吗？一起去？”
诶？这情况不大对啊？何婧咳了声，接着点点头：“当然有，你等我下。”完了努努嘴，“还不换衣服？”
不到二十分钟，俩人收拾得人模人样的肩并肩站在电梯前，谢影背着猫包，何婧嘴角抽搐：“他……诶呦我去心情复杂。”
何婧此刻的心情哪是复杂一个词就能形容的？五官揪成一团，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的心情持续了一路，直到她看到站在小区门口低头看手机的蒙面侠时，突然就觉得心里开了一个豁口，一切都畅通了，甚至还有点想笑。
在出租车减速的瞬间，楚其商便觉察到了，收起手机塞兜无比顺溜。当两位同他一样全副武装的蒙面侠下车朝他走来时，他有些意外地眯了一下眼。“早。”他率先打了个招呼，嗓音淡淡的，带了些春日的凉薄。
“打扰了。”何婧正要招手回一句问候，谢影竟对着他颔了颔首，又或者说是鞠躬，只不过幅度并不明显。
楚其商看得分明，却没作何反应，转身走在前方带路。
小区与谢影她们所居住的玉景园一样，都不在市区，但也不在同个方位，彼此之间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楚其商的工作地点主要还是在帝都，只不过近期犯懒，除了《逃离大作战》以外没接太多通告，所以就在上海短租了一套房。
“这几栋楼左侧有活水绕行，后有丘陵，同时位于阳面，如果还没找好公寓，这里可以考虑。”楚其商步行速度不缓不急，显然是照顾到了她们，正当何婧想找点话题时，他侧了侧身说道。
谢影闻言打量起了天琴湾这个小区，风水之说她没研究过，但感觉是骗不了人的，玉景园虽然不错，可确实不如这里舒坦。“谢谢。”她暗暗记下了这个建议，打算回头和温祁提一提。
没过几分钟，楚其商将她俩请进屋。或许是因短住的关系，屋子里没多少东西，除了必备的的家具电器以外就一个猫窝。见铲屎官回来，窝里蜷成一团的英短蓝懒懒抬头“喵”了一声，声音黏黏腻腻的。
“还真发情了？”何婧讶异地嘀咕了一声，看向自家艺人的眼神总算是消了最后那丝狐疑。下一刻，她又尴尬起来了，把公喵送上门了，接着要一群人蹲在一旁上猫车吗？怎么这俩人也没个说话的？
楚其商询问了句喝什么，得到都是白水的回应后默默添了壶水烧开，伴着水渐渐沸腾的声响和偶尔两声一问一答般的猫叫，三人安静得可怕。
谢影把猫包卸了下来，何婧眼角瞥见她这么个动作后使劲给她打眼色，示意她找话题或者赶紧把猫留下就走人。谢影装作没看懂，依旧一声不吭。
“听说你们不久前出了车祸，身体还好吗？”楚其商熟稔地烫着杯子，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没什么要紧的，夜黑路绕，流点血晕了半天。”谢影伸手接过装了半杯开水的透亮玻璃杯回答道，转手就将杯子推到何婧的身前，随后抬眼看向他。
不等楚其商开口，何婧疑惑地问：“你还流血了？”
谢影抿抿嘴：“额头撞了道口子，不明显。”她还没说完，何婧就要掰过她的脑袋看看，刚有所动作就意识到还在别人家做客，便又端正坐好了。
三两句话间，楚其商明白了何婧对事情的了解程度，至于她和谢影一同造访，大概也并不是知悉一切，而是难以甩开。慢悠悠地倒着最后一杯茶水，他的右手微微一颤，壶中滚烫的开水倾倒在左手上，手背瞬时通红一片。
谢影一直悄咪咪地注意着他，这时双眼微瞪，张了张嘴又合上。而身为艺人助理的何婧立马职业病犯了，从座位上跳起来直嚷着冲冷水。
一阵兵荒马乱后，何婧终究不放心，揣上手机就出门买药去了。
随着门落上锁，脚步声远去，谢影没能忍住吐槽的心：“你怕是石乐志，取快递拿外卖，哪个理由不行？”
楚其商一挑眉：“费时间。”说着他打开了一个糖罐，舀了勺白砂糖洒在手背上，然后说道，“发绳松开。”
谢影抬手扯下发绳，过肩的头发披散在后背，带着被绑束后的曲度，整个人显得温柔了不少。
“你仔细说一下看到的。”他随手合上糖罐，凑近看了眼她那缺了一角的长发，神情算不上严肃。
谢影语言向来简练，几句话就清楚介绍了凌晨的情景，随后巴巴地等着他的解释。
楚其商也不卖关子，说道：“下咒的人已经开始用你祭祀百鬼，车祸是住四交道鬼取血，昨夜是食发鬼取发，已有两鬼上门结缘。”
“也就是说，这样的事情我还会遇到？”
楚其商点了一下头：“今后，这样的情形只会不断上演。”
谢影有些抓不着头脑：“那接发又是为……”问题还没完全抛出，她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让鬼与其他人结缘？”
“嗯，被下咒后相当于时刻被百鬼监视，除了解咒没有其他方法，唯一取巧的法子是避免鬼索取发肤血肉，加深鬼缘，以拖延时间。上周你出车祸后我猜想应该是住四交道鬼，按着顺序是食发鬼该来了，所以才会让你接发。你可以放心，只是一鬼，头发的主人不会有太大损耗，最多身体虚弱几天。”楚其商详细解释并安抚道。
“可……”谢影欲言又止。
楚其商有些疑惑，追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还发生了什么？”
她掐起一撮头发，沉沉地叹了口气:“这半截头发还是自己的。”
“……”楚其商没明白这是什么操作，“不是昨天下午才接的吗？”
谢影一听就知道这货九成九又视奸她的微博了，她重新扎起头发，说道：“何婧把我之前剪下的头发留着。”手腕灵巧地转动了两下，没有半点装饰物的纯黑发绳重新束好了一头过肩发。
楚其商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蹙着眉头陷入沉思。
而谢影则是久久注视着他，神色晦暗不明。随着接触越发频繁，她对于楚其商这个人的困惑不解，乃至猜疑就一步步加深。她清楚明白她不该怀疑这个处处在帮助她的人，可现实偏偏没有任何理由不让她怀疑，因为一切无法解释，而本可以解释一切的人却用一句“没有记忆”回避了所有。
“嗡……”外套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谢影收回视线，随后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风风火火的何婧，她喘着气问道：“影子，你问问楚大神是哪栋几零几，我没记清。”
“7号楼B梯704。”谢影没有询问，直接将房号报给了她。
“好，我就到。”说完，何婧迅速挂断了电话。
一听何婧马上就到，他们也没心思再琢磨其他，楚其商定了定神，开口：“你先回褚家。”谢影抬眼望向他，他不等谢影发问，继续说道，“褚家的方位和建筑格局应该都看过风水，加上有褚老爷子和见过血的兵刃压着，寻常小鬼不敢造次，能拖一天是一天，我会尽快想办法。”
谢影眸光微微闪烁：“那……我能为你做什么？”
大概是没想到谢影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楚其商先是一怔，然后轻笑一声，定定地看着她：“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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