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生日与忌日

“‘工作室的声明根本就是避重就轻,据报道来看,昨天是谢影签约的日子,而且工作室员工在微博发了聚会的照片,老板都在场呢,谢影居然独自去看星星?这要和楚其商没一腿我直播吞望远镜’。你看,有眼力劲儿的人还是不少的。”

何婧手捧平板电脑窝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念完这一段#谢影楚其商澄清#话题下热门微博的内容后,扭了扭身子调整到更舒服的姿势,手指滑动着页面,眼神却瞟向沙发另一端那如老僧入定般端坐着的谢影。

澄清微博发布后,笑面张等人便离开了温简。虽然暂时解除警报,不过两边公关部却不能放松警惕,仍在持续关注着网络上的话题讨论方向,并适时加以引导。

谢影和何婧下午要赶航班前往北京,眼见时间离正午不远了,也就没再转移阵地。简单冲澡换衣服回到办公室,在等待用午饭的时间里,谢影不得不迎接何婧意有所指的念叨。

“‘我有个脑洞,楚大神的生日是5号,可是谢影进组后两个人难得在同一个地方,所以谢影会不会是提前给楚大神过生日……’我天,谢影同学,你该不会其实是给他过生日吧?”何婧满脸震惊加疑惑。

谢影的视线从剧本上挪开,睨了她一眼:“若不是你刚提及,我连他生日是5号都不知道。”

何婧听了直撇嘴,也对,网上的分析向来多是脑洞大开,谁傻谁才信。她指尖一动,便将该条分析博刷掉,到目前,微博上的相关讨论除了粉丝控评加路人吃瓜外,也有不少网友坚持认为“影视合作”这四个字就坐实了炒作,总体来说还算正常,属于预料之内。

就在何婧关闭微博溜进粉丝群里潜水时,谢影举起剧本挡住手上的动作,悄悄拿起手机点开楚其商的短信页面,半晌,却没有发送只言片语。

午后,经历了一上午兵荒马乱的俩人按时登上了飞机,几小时后与位于怀柔影视城的剧组成功碰头。

剧组的大部队在怀柔做着准备工作,但以宋导为首的核心团队还待在东阿影视城补拍一些细节,需要过几日才会赶来。因此,谢影得到了短暂的自由安排时间,但她选择终日泡在组里向前辈们请教经验,与编剧们交流探讨,和小演员逗趣套近乎,几天下来,进步虽不明显,总归是有的。

期间,她在休息时稍稍分了心,经过数次思忖,终于在5号入夜时给楚其商打了个电话。

想说的话很简单,无非祝生辰快乐,通话中,她的话才开个头,就听见电话另一头传来轻笑声。后来,她才得知楚其商的生日其实并不是7月5日,他出生那会儿户口上得晚,出生证明都已经折旧,正巧将15日的“1”给折没了,工作人员根据出生证明登记时便填了错误的日期。

谢影一怔,如此一来,他们就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简直巧得不能再巧。不过她没对他说这回事,只是默默记在心里,打算等到时间了再打个电话问候。

宋导终于赶到了怀柔的剧组,踩着七月上旬的尾巴。

整个剧组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虽然和前几天相比闹腾了不少,但那股活力却让人振奋。

大概是因为一连几日都在研究剧本,有些开窍了,十几场以谢影为主的戏都过得相当顺利,甚至常常一天就拍完两天的戏。等到一周安排表上的戏份拍摄完毕,下一个重要剧情的布景都还没准备好。

正当宋导抱着剧本转着笔琢磨是否再打磨重拍部分场景,或者开几次研讨会和大伙儿聊聊,这时谢影因为月中已到而找上了他。

“宋导,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

宋导心中的算盘打得正响,这会儿看到谢影,脑子里更是哗啦哗啦地划过好些镜头。冯落笙出场时的下船动作够不够惊艳?她和冯家人相逢时众人的神情够不够到位?冯家举办宴会时的布景够不够还原?想着想着,他扯过一张A4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谢影知道他这是职业病又犯了,没在意他的冷落,只是安静在一旁站着。

为更贴合角色前期刚归国的人设,她短短数日生生吃胖好几斤,脸上都添了二两肉,原先清冷的模样也似乎柔和了几分,所以现在虽然站得笔挺,但从正面看并不显得严肃。

好一会儿,宋导终于想起好像有人找,抬头带着歉意一笑:“谢影啊,有什么事儿?”

谢影颔首:“宋导,我想请两天假。”

“请假?”宋导一瞬间有点懵,他还想重拍,想开研讨会呢。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撤了景后再重拍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事,研讨会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不过说到请假,他的思绪又飘远了,谢影上月底才请过假,可是那时确实是没她的戏份,而且这个咖位的演员少不了隔三差五请假拍广告上通告,谢影也已经够咸鱼的,再加上这段时间如果不是她表现出色,他这会儿也不可能有单独思考的时间。

十几秒时间过去,谢影还当他需要听到理由,刚要开口,就听见轻飘飘的一句“行啊”,到了嘴边的话只得咽了下去。

宋导见谢影合上嘴,这才反应过来:“我是不是该问问你理由?”

谢影彻底没了脾气,原本相当严肃的请假缘由也不知在这种氛围下该怎么说出口。俩人大眼瞪着小眼,几次眨眼后谢影才酝酿好情绪,说道:“15号是我养父母的忌日。”

沉默。

宋导眉头一蹙,无意识地点点头:“那你和他们多聊聊。”

“嗯。”

原本提前两天请假,是为了留出一日给导演安排,可没想到宋导居然大手一挥让她早些回老家和亲友聚聚,所以,13日晚,她就回到了霖州。

霖州,是谢影生活十余年的地方,是她一年内仅来过两次的远方。

说来,除了拍摄古城宣传片那时候与谢家人见过面,之后便只是偶尔的电话沟通了。出发前谢影和谢家人通过气,结果个个说要去接她,她好说歹说才让他们消了这个念头。

从北京飞到上海,再从上海坐动车到霖州,到站时,时间已是大半夜。出站后,她和何婧乘车前往酒店,紧凑的行程让她们疲惫不堪。

数小时的休整,俩人终于续上了命,之后便是忙着去商场购买礼物,午饭和晚饭分别是在不同的亲戚家吃,礼节自然不能少。

大概是上次见面时,谢影疯狂敬酒的模样给众人留下了阴影,这回餐桌上愣是一瓶酒也见不着,啤酒也没得。

不过谢影也不是那时的谢影了,在人物关系烂熟于心的基础上,她还记住了每个人的脾性,甚至霖州话也学了几句,席间任谁搭话都能聊上两句。何况还有还有何婧这个话唠在,说起娱乐圈的八卦那叫一个口若悬河引人入胜,听得众人就差停筷专门听她讲故事了。

俩人完美合作,根本无所畏惧。

15日一早,一行人前往公墓。

对谢影来说,那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一个令她胆寒的地方。

活了近二十年,无论是不苟一笑的父亲还是严苛异常的操练,都无法让她产生丝毫畏惧,可偏偏踏足这里却让她生畏。她清楚知道,这是因为她将要面对的不是其他,而是倾尽满腔爱意给她这副身躯的一双父母,一双已逝世的父母。

人群中,她的步伐不快,可公墓面积不大,还是很快就到了谢康乐与徐丹亦的墓碑前。

望着石碑上尚且年轻又亲切的两张脸,谢影仿佛刹那间被戳中了心头软肉,鼻尖一酸,竟是由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耳边飘着伯伯姑姑们的低声絮语,内容无非是“来看他们了”“谢影很争气”“大家都过得很好”等等,可谢影心内却是不断重复念着三个字,声声震天。

对不起。

天气极好,万里无云。

午后,谢影与何婧离开霖州,赶回褚家。

一进家门,就被满目的喜庆装饰给迷了眼,各种造型的气球、可爱软糯的玩偶、精心搭配的鲜花……这一切都在传递着一个讯息,今天,是谢影的生日。

“廷君回来了啊,小何也好久没来玩了。”褚老爷子扶着门框,淡定地收起报纸打招呼。

“你们赶紧先去洗洗睡一觉,到时候叫你们。”白清瑜从厨房里走出来,擦着手笑道。

“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噢,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褚许然坐在地面上,打着气球直乐。

……

谢影笑着一一回应。

机械地踏上楼梯,机械地挑选衣服,机械地走进浴室。

并不机械地无声落泪,她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巧,竟然都是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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