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摆摊，丁娉舟依旧跟着去。
帮着整理好摊位，她背着一个小筐篓，独自去了百味楼。
“是丁姑娘啊。”大堂的小二哥已经眼熟了她。
“小梁哥，我来找齐伯伯。”她大大方方打了招呼，并说明来意。
小梁哥手中拿着洒扫工具，走在前头给她带路，“我们掌柜的今早还念叨呢，丁姑娘，你那果蔬粉实在是太厉害了。”
丁娉舟浅笑，回：“放在齐伯伯手中发挥作用才是厉害，我做好了没处用不还是浪费。”
“丁姑娘说得是极。”
带路过程中，小梁忍不住向身后人看去，偶尔两人视线对方，丁娉舟也是波澜不惊地含笑回应。
他自诩见过千人千面，此刻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这丁姑娘，着实不同寻常。
他不敢轻慢，脚下速度也快了些。
“掌柜的，丁姑娘来了。”
大门从内侧拉开，齐掌柜顶着一张圆脸，看到丁娉舟，立刻起了笑意。
“侄女怎得自己来了。”
“得了些新鲜玩意，想到您可能会喜欢，便第一时间赶来了。”说着，她将背上的箩筐卸下，从中拿出一样样东西。
各色新鲜蔬菜摆了一桌子，几乎都是没见过的，齐掌柜看的惊了。
“这是？”他伸手拿起一个红彤彤的果子，双指感受到柔软，鼻息间嗅到一股新奇香味，手间动作都变得轻柔。
“您手上拿的是西红柿，可以生吃。”说着，她拿起一个西红柿，掌心随手抹了两下，双手向两侧用力，果子一分为二。
沙瓤红肉，种子水润，果汁荡在房室低窝处，令人口舌生津。
齐掌柜喉结滚了滚，接过半个果子后一口咬了下去。
“如何？”
“可口开胃！”
丁娉舟将另外半个也递了过去。
几乎顾不上说话，细细品尝后，他开始大口吞咽，咽喉中只留下一阵爽滑。
用帕子擦了手，他突然一阵羞赧，“侄女见笑了，我观这果子新奇，吃起来味道也别致，实在是情不自禁。”
丁娉舟笑笑，说：“接下来还有呢，齐伯伯你可千万留着肚子。”
不用她说，桌上那些新鲜玩意也着实吸引了他的视线，勾起一阵阵好奇心。
“您尝尝这辣椒。”她从中掰开一段，没急着递给对方，而是出口嘱咐，“辣椒味辛，咀嚼后口舌会有烧灼感，您少吃一点。”
准备的辣椒是辣度排在前列的二荆条，数量不多，只有十来根。这会儿还不到辣椒大量成熟的时候，这些是游戏内取出来的，是为了给齐掌柜埋下一粒种子。
“最好只用舌尖感受一下。”看着那青色辣椒即将被送入口中，丁娉舟突然心有不忍。
被这么一截停，齐掌柜心中也犯嘀咕，碍于这东西没见过，又只能任凭对方摆布。
舌面轻触辣椒经络处，初时不觉得有什么，没有尝到味道，口感上更无可说，他正想要说什么，只感觉舌头一阵疼痛。
一杯凉茶水适时出现在面前，他想也没想便一饮而尽。
凉水下肚，灼痛感稍缓，额头上竟然析出一层细汗。
“这，这该如何吃啊？”将辣椒放在桌上，他心有余悸地擦擦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指腹也稍有不适。
他斯哈着，一边等着回答。
“抱歉啦，伯伯，辣椒在我家中是做配菜出现，几乎从不生食。”她笑容狡黠，像只小狐狸。
齐掌柜拿她无可奈何，看她这副样子便知道她准是有后招。
果不其然，下一秒，面前赫然出现一个砂锅，若不是知道桌子边放着一个筐篓，他当真以为那砂锅是凭空出现的。
“你这丫头，又准备了什么东西？”他吸了吸鼻子，对砂锅中的物什已经有了猜测。
肉香。
“我大伯母做的辣椒炒肉，特意带来给您的，还热乎着呢。”掀开锅盖，一阵香气飘出，爆锅留下的烟火气，馨香扑鼻。
齐掌柜看看锅内的食材，猪五花切片，青辣椒爆油后呈现虎皮状，其中点缀着葱花。
探出筷子，手突然悬停在上方，在猪肉和辣椒中间犹疑片刻，他最终居然又夹起了辣椒片。
顾不上感叹齐掌柜胆大，她忙倒上一杯水晾着，随即看着对方的表情。
很复杂，很精彩。
“吃肉吃肉。”水还温热着，这会儿喝下去恐怕只会火上浇油。
齐掌柜又忙夹了一块猪肉，中途还给丁娉舟递了一双筷子，示意她也吃。
丁娉舟早上吃得多，现在见肉只觉得腻。
齐掌柜倒也没在意，吃了两块猪肉后，现在表情平和多了，只是额头上又被细汗布满。
“小梁，”他持筷子，扭身朝门外喊，“给我盛两碗米饭过来。”
说完，又对丁娉舟说：“侄女，咱们边吃边聊，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伯伯能满足的，绝对不让你落了亏。”
“您先吃，我这里不着急。”
齐掌柜对这小炒肉的感兴趣程度，是她始料未及的，不过这也大大方便了接下来的谈判。
齐掌柜吃的克制，米饭半碗就停了筷子。
他白白的圆脸蛋变得红润，像是年画娃娃。
不过，当筷子放下的那一刻，他周身多了一丝气质，回归了商人本身的模样。
“伯伯觉得如何？”
“哎呀，这下真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你这大伯母手艺真是不错，比我酒楼中的大厨也不遑多让。”
他抿了口茶水，又说：“咱叔侄俩也不绕弯子了，今天带来的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卖？”
丁娉舟眉眼弯弯，“目前成熟的蔬菜不多，这些也攒了许多天。不过这两种蔬菜还不曾在市面上流通，实属新奇，不如伯伯定价。”
齐掌柜放在桌面的手轻点两下，沉吟片刻后说：“目前市面上最金贵的蔬菜当属小白菜，十八文一斤。这样吧，这两种我各以三十文一斤收，不过——”
话说一半，他抬头看着丁娉舟，思忖半晌，继续道：“须得像果蔬粉一样，一年内只能销往百味楼。”
察觉他在观察自己，丁娉舟也无怯意，伸手拿过一颗西红柿，捻着上方的蒂，不紧不慢道：
“齐伯伯给的价格是合适的，可限销这事，我实在没法答应。”
她并不介意与百味楼的利益往来，可一旦捆绑太深，她怕自己未来难以抽身。
“但我可以保证，百味楼得到的蔬菜一定是最新鲜的。”她讨了个巧，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却也令人欢颜。
齐掌柜淫.浸商场多年，哪里看不出小妮子的心思，他也不觉得气恼，反而爽朗一笑，“你这孩子，未来可期。”
真心夸赞中多了几分揶揄，却并不令人反感。
“齐伯伯您说笑了。”她收敛起笑意，正色道，“虽然蔬菜没办法只售您一家，但这食谱却是独一份的。”
说着，从袖带拿出一张纸，展开后递了过去。
听到是菜谱，齐掌柜心头一颤，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更是惊喜。
“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牛腩、辣椒炒肉、擂辣椒。”每一个名字后都跟着明确的食材重量。
“娉舟，这，这实在是太贵重了。”酒楼的大师傅，多多少少有几门不外传的手艺，写成菜谱，更是可以卖得千金，更别提这几样从前全没见过的。
“齐伯伯，感谢的话已经说过太多，我们之间不讲这些。”
从此刻来看，确实是她吃亏多，可从长远来看，这张菜谱势必会成为鱼钩、鱼线，而百味楼就是那条大鱼。
任齐掌柜再精明，此刻又哪里能想到自己又被摆了一道。
拿着这张详尽菜谱，他此刻一句客套话也说不出来，句句发自肺腑。
也是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问一问这两种蔬菜是从何而来，怎么以前从没见过。
丁娉舟早有准备，说起故事也是顺手拈来。
“这还需要从去年说起，听我奶奶说，家里来了位道士，给了几样东西……后来我们去玉真观……”
“说来也是稀奇，前几个月我们去买种子，好些个以前没见过的种子掺在里面，我还真种活了，回头若是试过了能吃，我一准还给您送来。”
“好孩子，伯伯先谢谢你了。你们一家都是有福之人，切莫在意他人言语。”
“我爷爷奶奶也是这般讲，您放心吧，何况现在也没人会说什么了。”她又说，“这菜谱就是我大伯娘琢磨出来的，她可厉害着呢。
“主街集市口那有个卖肉夹馍的摊位，也是她的。”
这话的意思，齐掌柜听出来了，“我稍后一准去捧场。”
丁娉舟却说：“您可得尽早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还没见过这么会顺杆子往上爬的，齐掌柜拿她没有办法，起身扯了扯衣袍，“前方带路。”
这次没带着他排队，她站在一边和嫂子打了声招呼，很快就得到一个完全版肉夹馍。
齐掌柜在她期许的目光下，掀开油纸一角，张嘴咬了上去。
天知道他自从当了大掌柜以后，已经多少年不曾当街吃东西了，眼下却因为这小狐狸破了戒。
没来得及感叹自己立场不坚定，注意力便被手中的肉夹馍吸引了去。
经营酒楼多年，便是不曾亲自下厨，却也知品菜。
他眼睛微眯，之前不是错觉，那辣椒炒肉里一定放了有不常见的香料。卤肉与之味道虽不同，但其中的馨香却是相似的十成十。
转头看去，丁娉舟立在一旁，笑容可掬，眼底藏着一丝丝娇憨。
“不知道齐伯伯对香料生意感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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