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之中,城东县令端坐堂上,看着两列禁卫,低头拭了拭额头的汗。
随后惊堂木轻轻一敲,正身问道,“堂下何人?”
一侍卫走上前去,拱手答道,“在下乃七王府亲卫宋承,今日路过繁楼,见有人于其中撕毁了王爷的亲笔题字,故请县令明断,问其不敬之罪!”
县令又问,“是何人撕毁了王爷的题字,又为何如此?”
堂下鸦雀无声。县令只好指着前面的领头的大汉道,“你来说!”
那大汉抬头道,“草民是金府的家丁,当时甚是混乱,这......定是繁楼的小二在打斗中损坏的!”
县令又问,“繁楼的人何在?”
秦白白道,“民女秦白白是楼面的掌柜。那题字是王爷亲自所赠,我们繁楼奉为至宝挂于堂上,怎会去毁了自家的珍宝?若非他们一伙人来寻事,王爷的字画定是安然无恙。”
县令微微颌首道,未等开口再问,金家小姐便慌忙解释道,“并非我们寻事,只是席间闲谈,那掌柜便上前摔了我们的碗盘,繁楼老板许昭昭又先动手打人,家仆自然看不过,这才起了争执。”
秦白白道,“你放屁,分明是你们先动的手!”
说着两边又要争执起来。
县令一声惊堂木,堂下终于渐渐安静。
此时许昭昭在朗玉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堂中。见是朗玉走进来,县令欲起身相迎。朗玉却暗暗打了个手势,对方于是缓缓坐下身去。
许昭昭跪坐在堂下,缓缓道,“民女要告这金府之女污蔑之罪。”
许昭昭声音不大,堂外的萧澈却听得清清楚楚。
金府小姐此时也是蓬头垢面一身狼狈,闻言却嗤笑一声道,“若席间闲谈也能算污蔑,都城内大家谁还敢言语?”
许昭昭道,“此言谬矣。繁楼之中只有厅堂没有隔间,席间言谈亦可传遍楼内。金小姐当众说这繁楼是袁府公子所赠,是因民女给人做外室换得,后又以娼妓相论。民女以为,此般毁人名誉之言无异于杀人。”
许昭昭一字一句说得平静,车轿中的萧澈却渐渐握紧了手掌。
金府小姐辩驳道,“我们所谈不过是人尽皆知之事,你为何不敢认?”
许昭昭见其言辞凿凿,觉得甚是好笑,便说道,“繁楼的楼面是与袁府签了纸契的,白纸黑字,三千多两银钱一份没少,都已经付给了袁公子,何来相赠?何来外室?何来人尽皆知?”
金府小姐听罢,却直接笑出声来,对许昭昭质问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繁楼的客栈,原已被千金征做军情驿站所用,转手却成了你的食肆,你凭何以为,区区三千两银便能办到?”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萧澈在轿顶内眉目一滞。
许昭昭惊在原地半晌。金府小姐又道,“没话说了吧,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今日里便要给你个教训!”
堂外的车轿内,萧澈抬手欲掀开轿帘,却听到许昭昭沉声道,“原来的客栈多少银两,被谁征用,皆与我无关。我只知道,纸契上白纸黑字,一年的租金是多少,我便就付了多少,分文不欠。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你口口声声说我与人做外室,可有证据?若是没有,两样加在一起,我今日也定要寻个公道!笞、杖、徒、流、死,你可都准备好了?哪怕殃及全府,也在所不惜吗?”
金府小姐被许昭昭的咄咄之势震住,嘴上却还不服输道,“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寻得着谁?”
许昭昭又道,“你一口一个人尽皆知,纵有百口言说,也定能寻出个源头,那你便说说,你是从何时,何人,何处听说?”
金小姐被逼到死角,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县令道,“金家小姐,你当回话。”
金小姐缩在原地,懦声道,“我、我不记得了......”
许昭昭道,“说不出来,便就是你编的,县令大人,此罪可当定?”
金小姐平日里娇生惯养,不想今日竟上了府衙,此等场面也是第一次见。又听许昭昭说到笞、杖、徒、流、死,殃及全府.......自是想不到会有这么大的干系,身体开始不住地发抖。
此时县令轻敲了一下惊堂木,却震得那金小姐瘫坐在地上,慌忙说道,“不是我编的,不关我的事,是李、李府李瑶说与我们听的。”
许昭昭心想,果然又是她。
于是倾身向前道,“请大人明断。”
不等县令回应,朗玉轻咳一声道,“怎可因此等莫须有的流言便损毁了王爷的亲笔?”
县令又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朗玉道,“不知大人要如何治这不敬之罪?”
朗玉道,“王爷亲笔,一字千金,又非金银可得。依我看......字画可做修补,装裱之后挂回原处。但金家小姐,每日需至繁楼画前擦拭裱框,擦满一月,以悔不敬之罪。”
许昭昭听罢心中暗笑,看朗玉平日仪表堂堂,竟也能想到此等招数。
县令问金小姐道,“你可都听清楚了?”
金家小姐低低点头不敢多言,县令又问许昭昭道,“你可有何主张?”
许昭昭挺直身体道,“楼内砸烂的损失,金府当全部赔付,伙计们的伤药费,也分文不能少。另外,金小姐每日来擦画的时候,也需在三层的阁楼上说上一句:散布恶言,实在该死。”
金小姐闻声咬牙切齿道,“许昭昭,你不要太过分!”
许昭昭道,“若是如此,我便既往不咎,不然,就依刑律来断。”
金府小姐冷笑一声道,“你若真有本事,你便叫李瑶一并来问罪,她若认了,我就依你所言!”
县令道,“可今日李家小姐不在堂内,待通传后,择日再审。”接着拍案一声,想要散堂。
袁思远却在此时踏入堂中,身后跟着的,正是李瑶。李瑶斜去金小姐一眼,对方目光闪躲,缩回身去。
袁思远的目光在许昭昭身上停留的几许,接着对县令道,“大人,听说府产惹了官司,特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县令起身道,“袁公子客气,既然公子来了,本官也算寻得了正主。”接下来将前情陈述了一番。
袁思远的目光一直落在许昭昭脸上,而许昭昭却目不斜视地望向堂上。
待县令说完,袁思远道,“原来是一场误会。今日正巧阿瑶也在,便与县令大人解释一二吧。”
李瑶上前行礼道,“原是我们席间说起公子家的府产,而后又提到管家豢养的外室,金家妹妹许是将两件事听到一处去了,这才闹了场误会。”
金府小姐的表情像吃了只苍蝇一样,但李瑶的目光箭一般射去,她只好附和道,“许......许是我听错了,这才闹了误会。”
县领随即道,“那许家小姐的主张你可认?”
金小姐咬了咬嘴唇道,“我认。”
许昭昭猛然间回首望向袁思远,袁思远随之动容,欲开口说些什么,许昭昭很快转过脸,在堂前叩首道,
“谢大人明断,民女告退。”
说着艰难地站起身,袁思远伸手去扶,却被她一手推开。众人纷纷跟着起身。
走到堂门口,眼前的几个台阶变得格外艰难,许昭昭咬了咬牙,向前探出一步,脚踝间的剧痛传来,
“嘶——”许昭昭闭上眼睛,眉目痛苦地蹙紧。
袁思远疾步上前,却被一个身影拦在前面。
萧澈几步迈到许昭昭身侧,将其拦腰扶起。
许昭昭睁大双眼,自萧澈身边弹开,“你......”
萧澈不语,手臂间却更紧了几分力道,将许昭昭圈在怀里走下台阶。
侍卫们掀起轿帘又迅速放下,两列人马浩荡开去,离开了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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