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啊,其实当初我把你招进来是对你抱有很大期望的。但现在你来公司也一年了,说实话做出的成绩没有达到我的预期,我是有一点失望的。现在公司正处于降本增效的阶段,我希望你能再努力一下,不然老板面前我也不好替你说话......”
面前的人事主管脸上带着十分有亲和力的笑容,说到后半段语气中甚至还能听出一丝惋惜和同情 ,好似她是真的在为沈疏桐考虑。
对于这种场面沈疏桐已经见怪不怪了,不管对面说什么她都笑着回应“知道了,好的”,毕竟她们公司的人事向来是不干人事的。
谈话结束已经晚上八点,部门的同事都已经下班了,但沈疏桐还要留下给那帮不靠谱的同事修改方案。
她知道这样活的十分憋屈,但公司目前确实在裁员,市场前景也不好,投了好多简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作为一个孤身打拼的杭漂社畜,她只能白天在公司点头哈腰,晚上一边喝闷酒一边回想曾经的雄心壮志。
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熬夜太频繁,沈疏桐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刺痛,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在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年轻的生命竟然都浪费在了这种地方。
“就这么个窝囊废还想管牙行,趁早把自己嫁了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沈娘子,沈娘子,你醒一醒啊!”
“快去叫大夫!”
耳边传来嘈杂的争吵声夹杂着啜泣声,鼻腔钻入霉味与艾草混合的气息。
沈疏桐皱着眉,抬手遮挡日光,将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
她正躺在大街上,周围都是穿着古代服饰的吃瓜群众,面前是一个简陋的木房子,中央挂着的已经褪色的牌匾上写着:沈记牙行。
一段陌生的文字突然涌入脑海:沈阿奴,十八岁,前沈记牙行老板沈安之女。一年前沈安突发恶疾去世,为了生存沈阿奴不得已接手了这家牙行。
沈阿奴平日里未曾接受过任何商业管理方面的训练,性子又和沈安一样老实怯懦,自她接手了牙行,店里生意愈发不好。
加之她是女子,雇主们时常为难她。刚才被张老爷家的王管家当众羞辱窝囊废,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这才给了沈疏桐上身的机会。
沈疏桐呆坐在原地,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情况?牙行老板?她穿越了?变成猎头了?
“沈娘子!”
穿麻布鞋、露脚趾的少年雇工狗剩跪在一旁,哭着展示手腕上的淤青:
“沈娘子,王管家扣了我半月工钱,还说我和姨娘私会,我真的没有啊,我都没见过那个什么柳姨娘……我娘还等着钱抓药呢。”
狗剩是沈阿奴上个月卖到张老爷家做工的,在原主的记忆中,年轻一代中狗剩做工是最认真的。只是为人有些木讷,不会讨雇主开心,刚刚王管家便是因为狗剩辱骂沈阿奴。
周围还有四五个衣衫褴褛的雇工,各个身上有伤,面带绝望,默默擦着眼泪一言不发。
沈疏桐看着这些人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每天认真工作却早领导打压,身心俱疲却无力反抗,以为现在忍一忍将来总会过上更好的日子,直到生命的最后心里都还充满委屈。
现在想来,上一世真是白活了,对不起自己。
沈疏桐将狗剩拉起来,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
“各位别急,我先去张老爷家问问情况。”
她又点了一个和狗剩年岁差不多的男孩随行,让狗剩等在门口。
府内,张老爷正躺在椅子上听曲儿,王管家和几位姨娘也都在场,沈疏桐原本还在盘算着该如何把人都聚过来,这下不用费这个事儿了。
“民女见过张老爷。”
沈疏桐行礼问安,对方却好似根本没看到这有个人,连正眼看一眼都不肯。
“听闻民女手下的人行事不规矩,冲撞了柳姨娘,民女今日特意带他来赔礼道歉。”
话音刚落,一个男孩从门外进来,冲着面前的几位行了个大礼:
"小人冒犯了柳姨娘,小人知错,请老爷姨娘责罚。"
王管家脸色突变,忙开口想说些什么,不料柳姨娘的嘴更快。
“哎哟老爷,就是这个...狗剩,想要轻薄妾身,您可得为妾身做主啊。”
沈疏桐微微一笑:“姨娘误会了,他不是狗剩,是一个菜农啊。前日他卖菜的时候不小心惊了您的马车,您还下令把他所有的菜都踩碎了,可还记得?”
记忆中这个小菜农阿信是城西一位老爷家的固定供菜商,上个月因为被柳姨娘踩坏了菜没能按时交货,主家大发雷霆不再与其合作,沈阿奴便将人带了回来帮他重新找营生。
见柳姨娘愣住,沈疏桐转身叫狗剩进来:
“姨娘方才说,狗剩想要轻薄您,可您连谁是狗剩都不知道,请问他是如何轻薄您的?”
柳姨娘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这...他当时蒙了面,我没看清。”
“若是没看清,姨娘如何知道轻薄您的人是狗剩?”
“我...那人自己说他叫狗剩。”
“哦?柳姨娘的意思是,狗剩做了坏事还特意留下姓名,生怕您记不住?”
"好了!既然是误会,那此时便到此为止吧,王管家,送客!"
张老爷好似对这些都不甚在意,眼睛紧紧地黏在唱曲儿的歌姬身上。
沈疏桐微微欠身,跟着王管家往外走。
“王管家,狗剩为何进府一个月就被逐出府?和柳姨娘私通的人又是谁?我相信我们双方心中都有答案。”
王管家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那又如何,沈娘子有何实证?”
“那些街头百姓传闲话何时需要实证?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坏了张老爷的名声,您这管家之位可还坐得稳?”
“你到底想做什么?”王管家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沈疏桐依然是原来那副温顺的表情,语气轻柔却又不容置疑:
“民女要您照常付狗剩这个月的工钱,并且多给两个月的工钱作为补偿。您放心,民女无意找您麻烦,您给钱,我们闭嘴。”
王管家咬牙切齿地将两个钱袋子丢给狗剩:“赶紧滚!”
狗剩拿着钱激动的热泪盈眶,双腿一弯就要给沈疏桐跪下:
“沈娘子,我娘有救了,谢谢您!”
沈疏桐忙将人扶起来:
“不必如此,既然我为你们找了活计,就应当保证你们的权益。你先去给你母亲买药,我再重新帮你找适合的活。”
回到牙行,沈疏桐翻看着这些年的账本,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固定客户一个没攒下来不说,每次雇主找麻烦还都是牙行出钱赔罪,如今牙行已经严重亏空。
虽说这次成功的把钱要回来了,但沈疏桐知道这不过是运气好。
该地本就不发达,苛捐杂税又繁重,百姓生存极为困难,而贫穷和暴乱自古以来便是双生子。
牙行的实力实在太弱,若不早些变革,只怕下次有人来闹事便要彻底关门。
“御史大人!”
门外传来马蹄声,差役粗鲁的吆喝声打破宁静,雇工们瞬间噤声,纷纷躲到柱子后 。
沈疏桐的心再次沉了下来,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个地方的官差从不管普通百姓的死活,偶尔来牙行也是站在权贵那边,这次恐怕也是来者不善。
沈疏桐连忙放下账册,带着温和的笑意迎了出去。
“民女见过御史大人。”
谢临舟身着月白锦袍,腰束玉带,手摇折扇,身后跟着四个佩刀随从,踏进门时折扇轻敲掌心,目光扫过破败的牙行和墙根躲着的雇工,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
而在他的身后,是无数衣不蔽体,只能啃食垃圾为生的百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沈疏桐紧紧攥着手掌心,果然无论是哪个时代,资本都要靠吸食人血而活。
“你就是沈阿奴?”
沈疏桐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回大人,民女名为沈疏桐,阿奴...是乳名,当初父亲上户籍时上错了。”
“沈疏桐?听说你刚才被人骂得晕过去了,这点承受能力,如何能管理一个牙行?”
“谁都有个身子不适的时候,这与民女是否能管理好牙行并无关系。”
谢临舟将折扇利落地合上,径直走向沈疏桐身后的柜台翻看起账册。
“沈记牙行这个月共赚了15两银子,替狗剩给张老爷赔罪花了10两银子,牙行每月租金是3两,扣除这些还剩2两。按照这个营收,恐怕到年底连牙税都交不起吧。”
他手中的扇子一下下敲打着账本:“云京共有牙行10所,沈记牙行是唯一一个连交税都困难的,沈娘子就是这样管理牙行的?”
云京是一个贫富两极分化的地方,少数的地方权贵掌握着这个城市绝大多数的财产,大部分店铺都处于亏损状态。
可在原主的记忆中,云京排行前三的牙行不仅能交的上税,甚至每年还有高昂的利润。
按说就业前景这么好,说明经济处于上行期,百姓的生活水平也应当有所提高,可这里的百姓已经到了食不果腹的境地,越来越好的还是权贵。
其中到底有没有猫腻,沈疏桐相信这位御史大人心里也是清楚的。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社畜,沈疏桐清楚的知道,领导是不会在意底层员工的死活的,他们只希望员工们卷起来,这样才能给自己创造更高的利润。
所以沈疏桐并未替自己辩解,既然这位御史大人想看他们卷,那就如他所愿。
“民女想和大人打个赌,一年之内,民女会将沈记牙行变成云京第一牙行。若是民女做到了,希望御史大人可以给沈记牙行官府背书。”
谢临舟意外地挑了下眉,也来了兴致:
“哦?那若是你做不到呢?”
“若是民女做不到,自会主动关门并且赔给大人十年牙税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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