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织云将饭食一一端上了桌,夫妻二人热情地请桑若薇上座,因着寒食的缘故,又是临时准备,饭菜十分简单。
一碟用醋和少许盐凉拌的马齿苋,一碗用盐略微腌渍过的蕨菜,透着野菜的清新之气。几张看起来有些干硬的粗饼,显然是此前备下的冷食,还有一小碗黑乎乎的咸豆子,算是难得的咸味来源。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碗嫩黄的蛋羹,和一陶盆热气腾腾的白米粥。
葛织云不免面露窘色:“时值寒食,按习俗不得生火,只能以冷食待客,实在委屈恩人了!”
桑若薇连忙摆手:“不会不会,这些已经很好了!”桑若薇看着桌上的饭菜,即是寒食节禁火,那这蛋羹和热粥怕是主人家为她破了例。
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又是非亲非故的,人家肯收留她、给她一口饭吃,已经是很难得事了,哪还有嫌弃的道理!
见桑若薇说得真诚,葛织云打心眼儿里觉得欢喜,不住地给她盛粥布菜招呼她快吃。
桑若薇笑着道谢,其实她早就饿了,舀了一勺蛋羹送入口中,口感嫩滑,白米粥也散发出浓浓的米香,蕨菜因为用盐腌渍过,口感也算脆爽。
吃饭间,夫妇二人再三表达谢意后,陈耕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起了桑若薇的来历:“桑女郎,听你口音不似本地人,不知是哪里人氏?怎么会独自一人到了咱们这偏僻小村?”
桑若薇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她早料到会有此一问,但真被问起,仍是有些心慌。
她垂下眼睫,避开夫妻二人淳朴而好奇的目光,只是含糊地低声道:“我……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家里遭了灾,一路逃难想来投亲,不料……不料途中与家人失散了,迷迷糊糊就走到了这里……”
大概是因为心虚,她声音越说越小,面上显得有些慌乱与无助,仿佛不愿多提伤心事。
葛织云见她神色黯然,面露难色,立刻心领神会,暗怪丈夫多嘴,连忙用眼神制止了陈耕还想追问的话头,体贴地转开话题。
“唉,这世道不易……桑女郎一路上定是受了不少苦!先不说这些,吃饭,吃饭。”
陈耕也意识到失言,憨厚的脸上露出窘色,连连点头:“是是是,桑女郎先吃饭。”
接下来的饭,桑若薇吃的有些食不知味,心思全然不在饭菜上。粗麦饼的口感粗糙拉嗓子,咸豆子齁咸,野菜带着明显的苦味。这一切都在清晰地提醒她,这里已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
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户籍、生计、乃至如何生存下去,每一个问题都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夕食用罢,碗筷撤下,得知桑若薇是孤身一人,且似乎无处可去后,淳朴敦厚的夫妇俩诚恳地邀请桑若薇留宿。
桑若薇正愁今夜不知该栖身何处,闻言心头一暖,自是感激不尽,当即起身郑重谢过!
葛织云是个利落人,说着就去收拾屋子。
这西屋本是用来放置家中的粮仓兼两个孩子的卧房,平日里收拾的还算干净。葛织云麻利地将两个孩子的被褥卷起抱到东屋,又抱来两床虽然粗糙但浆洗得十分干净的布褥子。
“桑女郎,实在对不住,家里窄憋,只能委屈你歇在此处了。”葛织云俯身往床榻上铺褥子,话语中满是歉意。
桑若薇向来乖觉,连忙接话道:“哪里的话,说起来,我还要多谢阿姊呢。能有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油灯如豆,昏黄的光照亮室内。
桑若薇看着葛织云忙碌的背影,觉得是那样的亲切,竟与母亲的身影有几分重叠。
她蓦然想起自己的父母,不知道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了!自己还能再见到他们吗?
想到此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一股酸涩直冲鼻尖,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无声地滚落下来。
“呀!桑女郎,你这是怎么了?”葛织云一转身,便看见桑若薇满面泪痕、眼圈通红的模样,心里一惊,忙走到近前,关切地追问,“——可是想家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跟阿姊说,千万不要一个人憋着,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桑若薇抬起泪眼,看着葛织云被烛光映照得格外柔和、关切的脸庞。虽然相处短暂,她却能感觉到这对夫妻都是善良可靠之人。
此刻,自己孤立无援,举目无亲,户籍问题更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眼前这个古代农妇,或许是她唯一能求助的对象。
她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胡乱擦去眼泪,就着之前“流民失散”的说法,半真半假地抽噎着,编织起自己的来历。
“织云阿姊……我、我原是北地汝阴郡人士,家中……家中虽不算大富,却也衣食无忧。谁知今年开春,家乡遭遇大旱,颗粒无收,爹娘只好带着我南下来投奔亲戚……谁知……谁知路上遇到流民冲挤,慌乱之中,我、我就与爹娘失散了……我一路寻他们,却怎么也寻不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葛织云听她哭诉,心疼不已,鼻子也跟着发酸,将她揽过来轻轻拍着背安慰:“可怜见的,真是遭大罪了……”
桑若薇越说越伤心,眼泪掉得更凶,这次倒有七八分是真:“如今我身无分文,举目无亲,连户籍路引都失落了……”
她一双漂亮的眸子盈满泪水,无助地望着葛织云:“织云阿姊,我、我听说没有户籍就是流民,会被官府抓起来的,运气好些没为官奴,运气不好……可能就直接被打杀了……是不是?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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