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元甲,我扇坠不见了,帮我找找。”

顾济一把自个儿通身摸了一遍。

“那个鼻歪眼斜的白虎?”元甲应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跟着一块儿摸。

“你摸这儿作甚,别摸我啊你快去找。”

“郎君,要我说,那玩意别要了罢,多旧了,还怪难看的。”

“少废话,”顾济一把将元甲推出去,“我估摸着是掉在去学馆的路上了,你去找找。”

元甲哀嚎:“大晚上的,我找也看不见呐。”

“那我不管。”顾济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过了片刻,又开门伸头出来。

“回来时候顺便带点儿吃的,盛都的朝食我吃不惯,我想吃炊饼和肉干。”

-

漏水的破屋里,房锦儿坐在草垫子上,手里拿着那玉扇坠,不禁再次感叹,这玩意雕得是真丑。

进逸和锦云到院外打水去了,屋里黑漆漆的,只有她脚边点了一小堆柴,跳动的橘色火光映出她脸上矛盾的表情。

东西虽丑,不妨碍它贵。

这块羊脂玉价值至少百两。

房锦儿的想法自然是把它当了,换成本钱买油。

可令她有些纠结的是,这玉上带着紫色的穗儿,朱紫二色在这朝,是高官显贵才能用的颜色。

以她的身份,贸然去当,必要惹人起疑,再往坏了说,恐怕就是惹祸上身。

可若不拿去当罢,她捡都捡来了,就算不说买油的本钱,下顿饭钱还没着落呢。

当,还是得当。

兵行险着也是没办法的事。

房锦儿从来不是个犹豫不决之人,她把那玉坠在手中翻覆看了一阵后,选好一个最合适的位置,拿出回家路上捡来的一块薄岩片。

直接当是不行的。

她准备把它磨平之后切作几块,只当其中一块。

“对不住了,丑东西,谁让你这么值钱,要怪就怪你的主人把你扔在了草丛里罢。”她说罢准备开工。

“锦儿——”薛湘猝不及防地在院子里唤了两声,房锦儿赶忙停了手,把扇坠胡乱塞进身下的草垫里。

“来,看我给你带了甚么好东西。”薛湘笑着踏进门来,往房锦儿身旁一坐,塞给她两只捆着细线的纸包。

房锦儿眨眨眼睛,拿起来细看。

“温补……这是药材?你哪来的药材?”

薛湘笑道:“你吴大哥刚拿回来的,你身子不是还没好全么,一直咳嗽?煎去吃了,补一补。”

房锦儿一听,赶忙摇头把那药推回薛湘手里,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和吴大哥已经够照顾我们的了,我好了,早好了,这药你让吴大哥拿去退了,不能花这冤枉钱。”

自打穿来靠的就是吴家的接济,吴顺月奉不多,薛湘绣活儿没接到,房锦儿成天见她发愁。

哪有道理还要人家买药的。

这朝药有多贵她大致晓得,况且她真的好差不多了。

薛湘见她不肯收,凑近耳朵,小声把吴顺抓了偷药贼的事情给她说了说。

“顺的?”房锦儿有些意外,“吴大哥这样直内方外的人也会干这种事儿?”

……

“药给锦儿了?”吴顺见薛湘回来,把焐热了的床让出来,往里挪了挪。

薛湘钻进被窝里:“给了。一开始不要,我把你那事儿跟她从头到尾说了,才收下的。”

“嗯。”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拿药了?”

“我是想着,锦儿死而复生,是天降异象,不是大福便是大祸,让咱们碰上了,能帮就帮一把。要真是祸,反正也躲不开,要是福,说不定咱也能跟着沾沾光。”

“我不是说这个。”

吴顺知道她想问什么:“我要不先拿,毛富那小子肯定不敢接,他老娘病重,衙门里都知道。”

薛湘不大舒服地转了转身子:“反正我总觉得那个毛富城府深着呢,你别瞎做好人。”

吴顺没答,吹熄了灯。

……

那边吴家熄了灯,这边房锦儿就着火光,小心翼翼地从那药材包里挑出一片黄褐带须的薄片,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好家伙。

是参?

房锦儿不敢相信地又闻了闻:“真是参。”

看这色泽模样,细长,肉紧,须细,有环,气味甘香,应该是山参,品相竟然很不错。

“姐,参是什么?”进逸手里还拿着照明的柴,房锦儿赶忙伸手把他挡一挡,免得烧着了药材,然后才把参片给二人看。

“山参乃是极其珍贵的药材,吃了使人补气养血,起死回生。”

“这么厉害?”锦云嘴巴哦成了个圆圈,想也不想,“那阿姐快吃,吃完咳嗽就能好了。”

“阿姐已经起死回生过一次了,再吃也不管用,我准备把它拿去卖了。”

她把两小只叫过来,把两包药材往地上一放,三人围着趴在地上。

“你们看,这种微黄、带须的,闻着香,是山参,捡的时候要格外小心,不要弄断了根须。这种厚的、表面粗糙的,闻着苦,是白术。两种要分开捡,不管多小都挑出来……”

两包药材不多,能捡出来的山参和白术估摸着也不过几钱重。

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卖参总比冒险当那个玉坠子要好,虽不能一次拿回百两银子做本钱,但几百文还是有的。

她要求不高,足够买几斤桐油即可。

只要能买到油,她就一定能卖出去,加上桐油利润高,届时二斤变四斤,四斤变八斤,她很快也能还上吴家这个人情。

……

想着药材的来路,房锦儿没打算去坊里的大药行,而是径直去了城边儿上的一家小药铺子。

梳洗过后,她照例编一条麻花辫。

她在十三四岁的年纪中算是手长脚长的,就是太过瘦削,头发又枯又多,麻花辫搭在肩上像是能把她压垮了。

但也因此,显出几分吃苦耐劳的良家女娘模样,平惹人信任。

药铺的掌柜把她拿来的东西过了称,看着山参片,眼睛亮了:“就这点儿?还有吗?”

房锦儿摇摇头。

掌柜低头拨了一阵算盘:“山参一钱,白术五钱,一共四百四十文,我做主凑个整,给你四百五十文。”

“不卖。”房锦儿收了药,扶了扶肩上的包袱。

“诶诶,别走啊,”掌柜急忙叫住她,沉吟一下,狠心又把算盘珠子拨上去一颗,“五百文!”

房锦儿扭头便走。

“你想要多少?”掌柜的急了。

房锦儿故作勉强回头:“我去李家的百种圆和闫家的香药铺都问过,李家嫌少不要,闫家说山参品相算不得最好,只能给一贯零二百文。”

李家的百种圆和闫家的香药铺都是原身记忆里的,房锦儿只是知道,从没去过,但她说得理直气壮。

掌柜被唬得皱起眉头,嘀咕道:“知道得还挺多……”

其实,若是她说的是“闫家说山参好”,他铁定不信,因为以闫家香药铺的德行,只会压价,绝不可能抬价。

可她说的是“品相算不得最好,只能给一贯二百文”,这反倒符合闫家药铺的作风了……

掌柜的心一横:“我顶多出一贯,连同白术一齐,不卖就算了,你找闫家去。”

“卖!”房锦儿脸晴得比变天还快,笑着把药材往柜台上一搁,搓了搓手。

拿着钱出了药铺,正好与一辆双轮马车擦肩而过。马车上有人撩开窗帘,看见房锦儿的背影。

“哟,闫大掌柜,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闫茂昌透过车帘露出张圆圆的脸,道:“我替李大东家来送行会的新规。”

他回头张望:“方才出去的小女娘,是我娘子家那侄女儿?”

掌柜的一脸懵:“说是外地刚到盛都来的,没银子用,卖了几钱山参。我也没见过您娘子家的侄女儿……不过我看她背个包袱,应当不是罢?”

“要是再见着,派个人来告诉我一声。”闫茂昌没再多问,递给他一纸行规。

-

房锦儿肩上的包袱就是背来作样子的,来时里头空空如也,现在里头装了一贯钱。

整整一贯钱,七百七十个铜板,走路都能听见颠得哗哗响!

她是知道山参值钱,可真没想到值这么多钱!

买油的本钱有了,卖油赚钱的日子还会远吗。

房锦儿一刻没耽搁,马不停蹄地往桐油庄的方向奔。

奔到快到金光门时,正好穿过几个卖百货的摊子,讲好价,花五十文买了个一抱粗的陶罐,挑了个罐身最薄的,重量轻些,又选了个大小适宜的竹背篓,以及量油所用的铜角。

盛都城不产竹子,竹背篓也不便宜,要三十文,房锦儿买得心肝疼,可若想要背油去卖,也少不得。

有钱在手,沿途的山路都成了美景,房锦儿只觉还没来得及喘气呢,人就已经站在了“北氏桐油”的庄子前。

闻着那微微呛鼻的油味,都是钱的味道啊。

她仰头猛吸一阵,待一睁眼,正好瞧见个白衣伙计。

她赶忙带笑上前行礼:“打搅郎君,我前日造访过贵庄,今日来买油。”

“买油?买什么油?”白衣伙计转过头来,表情很不耐烦,并不是上回接待她那个,“我们这里不散卖,买散油找油行去。”

他说罢要走。

“散卖?何为散卖?前日并未听说呀。”还有这规矩?房锦儿着实吃了一惊,也不管对方态度倨傲,伸手将人拦住。

对方斥道:“你敢拦我,手拿开。”

房锦儿收手:“郎君不走,我当然不拦。”

对方见她放开,立马又要走,房锦儿也有些不悦了,再度把人拦住:“我是客人,郎君是油庄里的伙计,客人有意求买,伙计为何一意赶客?天底下没有这样做买卖的道理,难不成要我亲自去问你们东家?”

这种仗势欺人的搅屎棍,房锦儿上辈子见多了,一番话引得几个路过的油匠驻足观望。

伙计有些难堪,干脆刻薄道:“不卖散油你听不懂?我们‘北氏桐油’乃江河以北第一大油庄,五百斤以下都算散油,五百斤以上论量谈价。敢问娘子买几斤?五斤?十斤?抱歉,不卖。”

他边说边斜斜睨了房锦儿身后背着的陶罐一眼。

“即便如此,你为何不能好生告知,非要端出目中无客的架子,给贵庄的名声招损?”

伙计讥道:“目中无客,你是客么?”

房锦儿闻言心中讪了一讪。

说真的,这事还得怪她前日太兴奋,走得太急,竟没问清楚油庄的规矩,实在不该。

不过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坊里明明有五家学馆,数百个等着用油的生徒,卖油的却只有那货郎一个人了。

难买?难买好啊。

物以稀为贵,越是难买,说明这生意越金贵。

她把两手往身后一背,毫不退缩:“我当然是客。你帮我通传东家,我有五百斤桐油要买。”

物价主要参考宋朝,取一贯钱七百七十文的说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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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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