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广白悄悄在这家人的茶缸下边放了点铜钱,胜叔午间编竹篾,由清婶带着她去到村尾一户草屋前。
站到这家草房子前边,广白才有古代贫穷人家的认知。
她一直住在县城里,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唯一来到的村子,一路看过来的房屋,虽说没有县城那般精致,但也都是黄墙黑瓦,结实好用。
这一家,路过的狗都不会进去讨要一两食物。
清婶没让她进去,站在外边等着,过了一会,里边出来个高瘦的姑娘,比广白还要高些,却瘦的可怕,面部颧骨瘦的脱相。
她们俩一出来,清婶向她招手,让她与这个姑娘说所需药草,广白敏锐地瞟了眼姑娘的手,食指和拇指有黄茧,指腹纹路染有绿汁子,看样子日常确实会接触草药,广白放心把自己要求说与她听,姑娘听罢点头,让清婶和广白在村子外边等着。广白还纳闷呢,怎么又要换个地方。
她看了眼紧张搓手的清婶,若不是知道常家村距离县城近,是一座富庶的大村,毕竟出入云县需要户籍和路引,买卖黄豆亦需要证明,这夫妻俩确为老实人,她都得怀疑进了什么窝点。
周边漫是杂草,遮挡了来自村子里的视线。
清婶受不了姑娘呈满疑惑的漂亮大眼睛,主动说道:“说起来之前没与你讲明,怕你知道了就不与苏苏交易了。”
原来,清婶带她来买药草的卖家,是自己日日上山采摘,积攒拿出来卖。但每次卖了钱,这姑娘的爹娘都会收走,收走了姑娘读书的希望。这一家子极为重男轻女,家中有两个弟弟,都送去上学,唯一的姑娘留下干活,住也不让人在家住,自家漂亮的大房子旁边盖座小草庐,随便住住得了,饭食让姑娘自己解决,若不是村子里百家饭养着,怕这姑娘活不到现在。
“唉,俺们村长和耆老不下十次上门劝诫这家人,奈何这家人油盐不进,哪有家里不重视姑娘的呢?还以为是五十前吗?女郎能种田,能当官,振兴家里,唉,就他家,可丢俺们常家村脸面。”
“所以要是和她交易,就得私底下,悄声些,不然啊——”
回忆起适才路过的一座大房子,看上去颇有家资。
“无妨,能拿到需要的东西就行。”广白一言,安抚了清婶,她完全可以理解的,现代尚存许多这般故事,何况古代,即便有穿越前辈的光芒,也照耀不到每一个暗黑的角落,她已经做的够多,根据原身记忆,她记得花国法律有不得溺亡女婴,否则相关涉事人员斩立决,才遏制了数百年前某些落后风气。
如果这次买卖能帮这可怜姑娘一个小忙,她自然是愿意的。
或许是常年在山间行走,苏苏姑娘很快回来,怀里用藤蔓捆着一把草药,广白望过去时,她局促地解释了下,“没,没有袋子,只能这样了。”
“没事。”广白检查药草,药草被处理的很干净,日照晒干,只不过前世她泡茶的是精加工的,乍一眼回归药草原始形态,广白有些眼花。
“苏苏帮广白娘子介绍一下。”善于八卦的中年妇女眼色也好,提醒一脸木讷的卖家。
“奥奥,好。这个是白术——”苏苏将草药一一清点,介绍其药性和味道,进入到熟悉的领域,一反日常呆滞的神情,眉飞色舞。
广白了解明白,在卖家姑娘殷殷注视中,拿下所有的药草。
她发现,这姑娘还蛮会做生意的,知道她是开食肆和酒肆的,选的药草都可入菜,可炖汤,可做调料,即便这次的药茶用不上,下一次其他菜式可以用上。
广白给她的钱里,比正常多了十文钱。
苏苏疑惑看她,她解释道:“这是你细心讲解的费用。”
双颊凹陷的姑娘顿住,收下,默默道:“谢谢。”
远处那座大房子方向传来叫喊声:“死丫头,去哪了!”
拿着铜钱一脸欣喜的姑娘顿时面色一变,把钱藏进腰带里,急忙要离开,广白下意思拉住她的衣袖,麻布粗糙,破了几个洞,手指从洞中伸了进去触到姑娘皮肤,两人都呆住,还是广白先反应过来,“我家在福康坊七号院,若日后有类似能入食的药草,可送到我家,高价收购。”望着苏苏水漾漾的眼神,广白又补了一句,“若是无事,来到云县,亦可来我家坐坐。”
那边叫骂声愈烈,苏苏重重地点头,随即离开。
一旁清婶欣慰道:“广白娘子亦是感性之人。”
广白没有回话,只是,曾经同道之人罢了。
清婶领着她从草丛另一个方向回到村子,绕开那座房屋,避免被那家人看到有人提着草药,怕是会猜测苏苏赚了钱,又找苏苏麻烦。
回清婶家路上,陆续有村民午睡醒来,到农田干活,路遇陌生的俏儿郎总要看一眼,清婶在侧,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啊,不过清婶还是带着绕开了一些人家,用清婶的话来说,一锅粥里总有几颗老鼠屎,一个村里,也总有一些爱嚼舌根的男男女女,怕他们上苏苏家乱讲。
广白问清婶:“这苏苏爹娘年轻时有去外面闯荡过不?我看她家的大宅子,不像普通庄户人家。”
路上清婶给广白指了下村长和一些耆老家的房子,才有那般模样。
清婶惊异地回道:“神了,你是怎么知道老苏头他家十五年前在京城富贵人家做小厮的?他那老婆,听说也是那家夫人的婢女,能娶着认得大字,会绣花的大家婢女,可算是老苏家烧高香了。”
原来,苏苏的阿爹,苏老头十七岁远赴京城闯荡十年,三十七岁带妻子女儿回家乡定居,建起大房子,生育两个儿子,至今已然十五年。
感谢现代的小说电视剧网络电影,让她对各种奇葩故事耳熟能详。
广白挑眉,挽上清婶的手,“来来来,阿婶,儿再给你讲个真假千金的故事!”
听完这个现代人耳熟能详的故事大纲脉络,清婶一脸气愤,“太恶毒了,那假千金的爹娘怎么能这么对真千金呢?他们的亲女可是在富贵人家吃香的喝辣的!”
广白好笑地看了眼某个房间窗户支起的两个小脑袋,乌黑的发顶,几根发丝调皮地翘起。
她清咳了两声,两个呆毛顿时掉落下去,逗小孩真好玩。
清婶嘟哝着,吐槽剧情,突然想到什么,原地跺脚,走了两步,瞪大眼睛看向广白,“你是说苏苏——”
“儿可没说。”广白笑道,“儿只是讲了个故事。”
虽然有可能,但也有不可能。世间多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亦有无德害三代的父母,其间道理,谁说得清。
她可怜那姑娘,但实际参与进去却是不行的。
广白其人,最怕麻烦。
“哦哦哦。”看着小娘子清冷的侧脸,清婶意识到什么,便不再说什么,只道:“这故事,好听,晚上俺要说给胜哥听。”
而后,清婶也要下地去,她询问广白要不等第二天清晨,凉爽些再回云县,广白摇头,她需要早些回去,熬制酱料和茶汤,食肆早日开起,早点有收入,不用过数着铜板的日子,这种日子,自从她经济独立,很久没有经历过了,着实令她烦躁。
清婶知道外边日头毒辣,给了广白一顶竹编帽子,挡挡太阳。
广白没有拒绝,她知道这是人际相处,日后常家许愿到云县做事落脚,亦可到她家休憩过夜。
甚至日后两孩子想在县里求学,广白都可以帮帮忙,当然,这个忙,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意帮的。
因为,需要用到的人情,可得回溯原身的记忆,那个与她诗书通信的人。
顶着竹编帽走在大道上,路边种着垂柳和梧桐树,榆树等各种树类,正值夏天,叶绿茂盛,遮挡了不少热阳,阴影洒在女子拎着药草的手,勒得有些发红。
回程没有牛车,广白只得走一段路,休息一段路,路过的马车牛车也有停下来问广白是否要搭个便车,广白问他可有路引凭证,其人皱眉生气,觉得自己的好心受到怀疑,留下没有自便四个大字,甩马离去。
没有任何抱歉之意,广白对人的情绪很敏感,来人好意恶意,她能感受到。
这人明明打马而过,不经意往边上一瞥,看到坐在石墩上的广白,那时广白正观望着周边,记下大概地址位置,没曾想被人看到脸,停了下来。
不过这人倒也志气,没有死缠烂打。
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大热天的,广白打了个寒战,有种不好的预感。
提起药草堆,想尽快赶到那处草棚,里边老板姓常,来时胜叔清婶已为她引荐过,在那儿稍事休息会靠谱些。
未曾想,甫一起身,向前没走两公里,刚才那人骑着高头大马,高高在上看着她。
广白头皮发麻,试图从旁边绕过去,却被一把捞起,头朝下,摁在马背上。
“啊!”药草堆应声落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