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云啧了一声,这小混账不经打啊,才这么一顿打就怕成这样,没用的东西。
她把热气腾腾的面条在两父子面前过了一眼,笑道:“想吃啊?”
温小海见姐姐语气松动了不少,连连点头,“姐,我想吃。”
温小云夹起一根面条,伸向父子俩,跟逗狗似的,“你看看,我揉的面好不好?根根筋道爽滑,好吃得不得了啊……”
两人都满眼渴望的看着颤悠悠的面条,不住的咽口水。
她手转了个弯,这根面条还是送进了自己的嘴里,还刻意砸吧嘴,装作特别美味的样子。
温小海又恨又怕的怒瞪着姐姐,温父则是气鼓鼓的看着,嗓子疼的说不出话。
温小云朝两人阴恻恻冷笑。
“想吃啊?自己爬去做呗。”
她才没那么无聊,给这两货做吃的。
温小海压根不会做饭,温父腿断了站都站不起来,怎么可能去做。
温小云才不管。
几口将碗里最后几根面条呼噜完,把碗放到厨房,便进了侧屋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自己年岁还太小,又弱又虚的,想跑也要有计划,所以日子暂时还要过的,家里有什么,她有权利知道。
这个家是真穷啊,一间厨房,一间堂屋,旁边是两间卧房,四处空空荡荡的,她住的这间就一张破桌子两个破椅子,还有个腿快断了的衣柜,上面的桐油都快磨光了,连睡觉的床都没有。
原主是怎么忍受这种狗屎日子的?
衣柜里面就几件烂衣服,再没其他。
温小云又转去了另一间卧房,这是父子俩睡的,有一张床,床头摆了个小柜子,屋子里收拾的还算干净,都是原主弄的,不做就要挨打。
她打眼看了一圈,啥也没有,就算有钱,藏也不会藏在这屋里。
温父见她进去了,又嘎嘎叫唤起来,“畜生小娼妇,你要干什么?你这是要杀你亲爹啊,贱丫头,给我出来……”
温小云四处乱翻,将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糟,也没翻出一个子儿来,别的值钱的也没有。
最后只在房梁上吊着的篮子里,发现一包自家做的苦茶叶,边上还有一块巴掌大的腊肉,大概是吊起来的原因,茶叶一点都不潮,闻起来又苦又香,但也不值钱。
她看着茶叶,想了想,也不准备睡觉了,看也不看父子俩,拎着竹篮子就出门。
家里穷成这样,总要挣几个子儿在身上才行,种地是来不及了,她最先想到的,就是茶叶蛋。
这东西成本不高,只要勤快肯跑动嘴巴甜,是一定能赚钱的。
至于鸡蛋,只能去借了,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想去打一顿温小海。
温家的位置靠近村尾,跟大部队隔了不少距离,也是温父成亲晚,爷爷奶奶借钱才起了这个茅草屋。
是的,原主有爷奶,还有两个伯伯两个姑姑,但都管不住原主爹这个混账。
甚至一家人隐隐约约的还在责怪原主的娘,嫌弃她生女儿,嫌弃她管不住男人,嫌弃她伺候不好家里的男人……
夭寿,一群烂人呐。
温小云气势汹汹的往爷奶家走去。
春天了,万物复苏,沿着小河沟长满了各种野菜,什么荠荠菜,婆婆丁,马兰头,清明菜等,还有很多辣蓼草呢。
她干脆下去扯了满满一篮子野菜,等回去了,还要再多扯点。
温小海等温小云走了以后,才小心翼翼地钻出亲爹的怀,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看,等确定温小云走了,才敢下竹榻。
温父见儿子下去了,连忙叫他:“小海,给爹倒杯水来。”
他刚刚骂了那么半天,嗓子又干又疼,那贱丫头胆子大了,敢不听话了。
温小海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张猪头脸痛得他眼泪汪汪,当没听到似的一瘸一拐直往厨房里冲。
一看锅里只剩一点面汤底,里头飘着几根韭菜和葱花,碗里还有一根指头长的碎面条。
他饿死鬼般把碗舔干净,又舀了面汤,一仰脖全喝了,还不忘舔碗底,又把锅里残留的韭菜捡起来吃了。
砸吧砸吧嘴,就觉得太好吃了,干脆趴在灶上,去舔锅底的面糊汤。
可还是好饿啊,但堂屋里的爹还在叫唤个不停。
温小海哭唧唧地去给温父倒水去了。
温小云这会儿已经到了爷奶家,也是茅草屋,但比自家大许多,后头还搭建了猪圈和鸡圈,院子里还有棵枇杷树,亭亭如盖,粗大枝叶间,这时候已经结了小白花苞。
见她来了,大伯家的二小子温青山把手里的泥巴一丢,就赶紧往屋里冲。
“娘,馋鬼又来了。”
姚氏一听,眉头一拧,气得半死。
“她又来干什么?我自己家还养着爹娘呢,怎么?现在还要养三叔子一家啊?谁家这样办事的……”
温小云当然听到了这句话。
温家三个儿子,早就已经分家了,两个女儿也出嫁了,温老头温老太是跟着大儿子生活的,日子过得去,但也不富裕,手头紧巴巴。
温父是老三,小儿子,自幼就受宠些,温老头温老太就时不时贴补,已经让大伯母姚氏很不满了,时不时就阴阳几句。
原主这三个月在家受尽折磨,也只能来求助唯一的亲人,但因为娘跑了,现在连爷奶也嫌弃原主,上次原主被骂走了,回家还要被老不死的揍,后来就一直不敢来了。
“大伯母,洗菜呢?我来帮你。”
温小云嘴里甜,眼里有活儿,赶紧去帮忙,“大伯母,我爷奶呢?他们不在家啊?”
姚氏一抬头就看到她脸上的青紫,还有额头的大包,见状脸色稍稍收敛了一点。
其实她也同情温小云,本就过的不好,现在娘跑了,这丫头真的就只能等死了。
可同情归同情,偶尔帮忙也不是不行,但黏在自家身上,几张嘴吃吃喝喝呢,谁吃得消?
还有那个不争气的老三,不是个好东西,本来娶媳妇就艰难,娶了也不好好过日子,那简直就是泼皮无赖,她真是看到就头痛。
她一把抢了菜,怒声怒气。
“行了,他们下地了,小云,你回去吧,我们家也不好过,你总是来,我们自家都吃不饱呢,上次不是才给了三斤白面吗,我自家吃都还要拌麦糠呢,吃得喇嗓子……”
温小云默默地洗菜,听她念叨个不停。
她将篮子拿过来,把刚才扯的野菜递过去,一脸愧疚,“大伯母,以前是我不懂事,没想那么多,这是我摘的野菜,不是好东西,但拌一拌也能吃一餐。”
她把野菜放下后,不多纠缠,就起身走了。
姚氏看着小姑娘瘦瘦小小的身子,风一吹就倒的瘦,头发也又稀又黄,都剪得快贴头皮了,跟个假小子一样,身上的衣裳也短了,又破又小,整日挨打,过的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觉得这小丫头有一点点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又说不出来。
“哎,你等等。”姚氏恨恨的一拍大腿,还是没忍住叫住了温小云。
温青山赶紧跟着娘跑进屋,见她从瓮里掏了十个鸡蛋出来,连忙道:“娘,这鸡蛋我们也要吃,你不能给馋鬼。”
姚氏拍了下他的手,一张脸也不好看,出去后,把鸡蛋一股脑塞到温小云的篮子里。
她很不高兴,语气也不好,“拿回去吃吧。”
温小云没想到还真的能借到,连声道谢,真心诚意,毕竟原主来的次数真的太多了。
“多谢大伯母,多谢大伯母,您放心,我将来一定会还的,一定。”
姚氏看着小姑娘乌溜溜的清澈眼珠子,心头一哽,满脸嫌弃的摆手,生怕自己反悔似的,“快走吧,快走吧……”
温小云也不在意她信不信自己,高高兴兴地往回走,低头数了数,有十个鸡蛋呢。
她下了河沟,将鸡蛋藏好,又扯了满满一篮子野菜,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往小刘村去。
小刘村跟苦栗村相距不远,原主的娘就是小刘村的人,有个弟弟,姐弟俩爹娘早亡,穷的真是啃土了,不然也不会嫁给温父这种人。
当年温父为了娶妻,花了不少钱呢,这也是原主娘挨打的一个原因。
小刘村比苦栗村还要偏僻点,这会儿村外头都是弯腰低头辛苦劳作的人,见有陌生人来,都站起身张望。
温小云知道舅舅家在哪,径直往他家去。
舅舅也已经娶妻了,且用的就是原主娘收到的彩礼,不然这样单薄的家庭,谁会嫁过来?
温小云觉得这事儿真的太操蛋了,简直就是死循环。
好在他跟原主娘关系不错,对姐姐也多有维护,甚至还去苦栗村狠狠揍过温父。
但能起的效果微乎其微,他走后,刘氏依旧在温家挨打,甚至舅舅越为她出头,挨的打就越狠。
而且舅舅已经娶妻生子了,跟原主娘也隔了一层,出嫁女也不好总是烦扰娘家弟弟,所以姐弟俩来往终究慢慢减少。
温小云提着篮子埋头走路,还没到呢,就听到有人喊。
“小云?”一个壮硕的汉子正满眼疑惑的看她,手里攥着把沾满湿泥的铁锹,“是小云吧?”
温小云打量了汉子一眼,粗眉大眼,嘴角有道疤,袖子裤脚都挽起来了,脚上全是泥巴,看着很是健壮。
“舅舅,我是小云,舅舅……”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的哗哗地流出来,“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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