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黄寄北回话,黄长楷接着说道:
“自古有云,士农工商,这商人永远是排在最后一位的,你读书不成,随着你阿爷二伯下地也是好的,你这样整天在外沿街叫卖,岂不是辱没了我们老黄家的门楣?”
黄寄北做生意已经小半年了,黄长楷选在今天发难也是有原因的,今天到姜家下聘,姜秀才的夫人拉着他妻子苏氏说了好一阵话,秀才夫人说的委婉,苏氏却是听出来了。
姜家对她家寄南是满意的很,就是听说黄家三房是个累赘,家里的男人瘫了不说,唯一的儿子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商贩,以后她家闺女嫁进去,若是被这一家缠上,那多糟心呀!姜秀才家的这是再暗示亲家要早点解决这个麻烦呀。
黄长楷听了苏氏的转述后当即就下了决心,这亲家的想法也是正对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场面。
“大哥,你有什么不满大可冲着我来,二郎他还是个孩子,为了养家糊口风里来雨里去的,怎就自甘堕落了?”
黄长植也是被气到了,他家孩子他心疼还来不及,怎能被人如此数落,这段时间他也算是看清了,自己卧病在床这么久,没见大哥和父亲来看过,在他们眼里,他是可以被随时放弃的存在,自家的妻儿才是值得自己维护的。
“老三,你怎么和大哥说话呢,你大哥这是在替你教子,还有二郎,好好端正心思,别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混,等明年开春就跟着你阿爷和二伯下田去。”黄老爹是极为看中长幼尊卑的,黄长植敢冲着老大大喊大叫,就是不分尊卑。
放在以前,黄老爹也不至于因为一句顶撞就这么呵斥黄长植,但今时不同往日,黄长植卧病在床干不了活赚不了钱,父子的情分也就越来越浅了,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反过来也是,有价值的儿子才会被重视。
“爹,大哥,既然都已经分家了,以后我们家是好是坏我们都自己受了,不会连累你们的,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会教。”
黄长植终是下定了决心,打算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了,没道理已经分家了还管着他们。他本是想和爹娘分享自己能站起来的消息的,但人家根本不关心,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此时黄长植和黄寄北内心无比庆幸,还好他们已经分家了,要是还住在一起,那得有多憋屈呀,他们家的土坯房是比不上老宅的青砖瓦房,但他们住的舒心。
黄长植话刚落音老王氏就开始破口大骂了起来。
“逆子!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娘我怀胎十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就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啊!你这个没良心的呀,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老王氏边说着边要上前扯打黄长植,完全不顾她这个儿子还有伤在身,黄寄北和白氏连忙挡住了她。
老王氏见近身不得,又开始嚎叫了起来:“我自己养大的儿子我是一点福都没有享到,如今这白眼狼反而去供养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乞丐婆了,这还有没有天理呀!”
黄寄北好一阵思索才把老王氏口中的乞丐婆和谢玉联系了起来,恐怕是因为谢玉没在外面露过面,老王氏从当晚在里长家的人叙述,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谢玉是无家可归的乞丐婆了,认为谢玉现在吃的穿的都是黄长植提供的。
天地良心,他们家怎么可能负担的起谢玉的穿着用度,这些都是谢玉给钱让黄寄北去买的,他充其量不过是个跑腿而已,而且托着谢玉的福,他们家的伙食水平还提升了不少。
老王氏嚎完后,黄长楷在黄寄南的示意下也切入了正题。
“三弟,既然你们家条件这么好,是不是应该把给爹娘的孝敬给提一提,总得让爹娘过个好年吧。”
黄寄北刚想回话就被黄长植制止了,这次就让他自己来吧,他一个大男人,没道理让妻儿为自己出头。
“大哥,给爹娘的孝敬,那是分家的时候就说的清清楚楚的,端午和中秋,每年两次,白纸黑字,三弟我是一次都没有缺过!”
黄长植神情冷峻,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对着黄长楷继续输出道:
“爹娘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三房过的是什么日子,在这黄家庄,只要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若是今后爹娘过的不好了,那也不是我们三房的错,分家的时候大哥你得了大头,爹娘是跟着大哥你养老的,阿爹昨儿个又刚刚花了五十两银子给你家大郎下了聘,怎么,这么快就要过河拆桥了?”
黄长楷第一次被这个憨厚的弟弟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应对。
老王氏见自己的大儿子吃了亏,就开起了胡搅蛮缠模式。
“你这个杀千刀的,对外人倒是大方,对自己的老子娘倒是斤斤计较了起来,我不管,今天你要么把那乞丐婆赶走,要么拿出二十两银子孝敬你老子娘,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黄长植被气笑了,二十两,他这个老娘可真敢说,可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期盼着她疼爱的毛头小子了,他已经有自己的小家了,家里有真正爱他的人。
“若是娘不想认,那就不认了吧,但要往我们三房头上泼脏水我是不认的,若是要断绝关系,敢不敢去里长家评评理,我这做儿子的可有一丝不对的地方,你们挑在这黑灯瞎火的晚上,怕是也不敢让外人看见吧!”
老王氏听完后连撒泼都忘了,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这一招以前他是百试百灵的,没想到今天完全不起作用了。
黄长植今天是火力全开,让在一旁想出手的黄寄北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阿爹真的是太给力了!
黄寄北正在心里默默给黄长植点赞,就听得黄长植他拼命的咳了起来,黄寄北和白氏一阵手忙脚乱,帮黄长植抚胸捶背,这才停了下来。
看着连杯水都不端的众人,黄寄北气不打一处来:“我阿爹卧病在床这么些天,好不容易有了点精神,今晚被你们来回折腾,若是病情加重了,那就是你们害的!我们一家过着自己的日子,哪里招惹到你们了,若是你们还有点良心,就赶紧把我阿爹抬回去!”
黄长棣和黄长桓被吓到了,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没得到什么好处不说还要承担这等责任,不等黄老头发话,两人赶紧抬起了床板,重新把黄长植抬了出去。
黄寄北就这么站在大堂里,盯着黄老头和黄寄南他们,只要他们敢上来阻拦,他就豁出去跟他们拼了。
老两口和长房被他的架势吓到了,竟是一时间没了作为,就这么的把黄长植放走了。
回到家后的黄长植已然没了刚才的气势,躺在床上默默的流泪。
黄寄北现在算是知道今天这一出是怎么回事了,黄寄南肉疼花出去的五十两聘银,便又打起了谢婆婆的主意,他提出二十两的高价孝敬费根本就没指望他们三房能拿得出来,不过是要逼着三房把谢婆婆赶出去,然后再由他雪中送炭接手而已,或许他还觉得摔了一跤的谢婆婆应该是活不长了,若是谢婆婆死了,那财产就全归他了。
他的如意算盘恐怕是打错了,谢婆婆活的好好的,他们三房也不是以前的三房了,不是可以任由他们任意揉捏的。
黄长植心里难受,爹娘的偏心他早已见识过了,他自己受罪也就罢了,他难受的是他们贬低自己家二郎,他们家二郎多好的孩子呀,怎么就被他们说的那么不堪呢。
“二郎,等过完年你就回学堂好不好?家里有我和你阿娘,你不用为钱的事操心。”黄长植拉着黄寄北的手说道。
黄寄北反手握住了黄长植的手,安慰着说道:“阿爹,你别听他们胡说,做小贩没什么丢人的,本朝的首富就是从小贩做起的,听说在隔壁省还有小贩考上进士的呢。”
“二郎,你说的是真的吗?”黄长植听完后激动的想要坐起来。
“当然是真的,孩儿还会骗爹爹不成,我现在还小,过了年也不过才十一岁,人生的路长着呢,一开始跑在前面没什么了不起的,赢到最后才是厉害的,爹爹你正值壮年,只管专心养伤,若是落下病根了,将来就要受罪了。”黄寄北说道。
“是了,二郎你说的对,爹爹都听你的。”黄长植听完黄寄北的话安心了不少,这才缓缓睡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黄寄北一有时间就开始写话本,他知道,爹娘喜欢看他坐在书桌前的样子,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但就会莫名的感到心安。
这个世界对读书人真的就有一种莫名的敬畏,这也再一次坚定了黄寄北科举入仕的决心。
黄寄北写的话本也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是这个故事的原型是上辈子家喻户晓的民间传说——梁祝。
这可是个流传千年经久不衰的凄美传说,具体作者不可考,历经无数版改编。而黄寄北则是结合大渊的风土人情,对这个故事做了再一次的改编创作。
故事的主线仍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凄美爱情故事,但他却选择了喜剧的叙述手法,让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变得妙趣横生,从相遇时的互不顺眼,到书院里的相互斗法,再到误会解除后的暗生情愫,活活的一对欢喜冤家。
只是故事的前面有多欢乐,最后的结局就有多悲惨,黄寄北并不想改成大团圆结局,虽然这种是时下话本界最流行的结尾。
故事主要是围绕梁山伯和祝英台两人展开的,对马文才的着墨很少,在他看来,梁祝的悲剧和马文才没有太大的关系,就算没有马文才,还会有张文才,赵文才,这是时代的悲剧。
他现在所处的大渊,虽然等级关系没有梁祝里面那么鲜明,但仍是客观存在的,这也是为什么姜秀才理所当然看不起他这个小贩的原因,他连梁山伯都不如,梁山伯的出身可比他好多了。
黄寄北打算分成上下两本来写,争取能在元宵节前写完,因为从元宵节起他就要出去摆摊卖烤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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