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摇摇晃晃，赵夏至不知不觉靠在李柳叶身上睡着了，等她醒过来，已经到了镇上。
她随着村民们下车，赵柏看着她说道：“柳叶，把夏至看好了，这里人多，保不齐就有坏心思的人。”
“叔，我晓得。”李柳叶应了。
“那便按照方才说好的，咱们各自散开卖，你们看看是就地摆摊子还是咋。记着了，天黑了就回来，还要赶回去。”赵柏说，本来他想着大家一起卖了肉再各自买东西，谁知他们都不同意，要自己叫价。
“娘，这里有好多吃的。”赵夏至眼睛看不过来，市集不算应有尽有，但是吃食却是不少的。
包子铺的大娘正拿起蒸笼给客人装包子，油汪汪的大肉包子的香味伴随水汽涌到街上；路边吆喝着卖云吞和竹升面的男人脸上堆着笑，把客人迎坐下了就对着灶台后头的女子高声说道：“芸娘，两碗馄饨面，清汤。”
“饼子，素饼一文钱，夹肉的三文钱。”一个健壮的男人招揽生意，还举着肉饼展示，“肉都是满的，绝对不骗人，婶子给孙儿买一个尝尝吧！”
“卖豆腐了，净豆腐和甜豆腐都有，要是做好了，不比肉的滋味差。净豆腐一文钱两块，甜豆腐一文钱一碗，都来瞧瞧。”没有店铺的豆腐摊只是摆在拐角的位置，面容秀静的女子抖了抖木桶，水桶里的豆腐跟着一动，颤颤巍巍，白花花的荡起来，好不诱人！
母女俩都是左顾右盼，眼睛看着甜豆腐，鼻子闻着肉包子，嘴里馋着馄饨面，心里想着肉饼。
李柳叶好不容易回过神，给赵夏至解释道：“你睡着了，没听见，路上你叔公说过了，如今的银钱是新打的，买卖的价格跟从前逃荒之前没什么区别。”
赵夏至点了点头，新朝立了差不多一年，跟银钱和买卖相关的应该都调整好了。
太贵了，灾民们买不起，还怎么休养生息？
“娘，我们去哪里卖肉和兔子？”赵夏至鬼精鬼精，预备上车的时候就跑回家提着两只兔子出来一起拿去卖，反正她娘亲说了，两只兔子不打紧，她身为猎户，没打着东西才不正常呢。
“咱们先问过价钱。”李柳叶到底经验丰富，一连带着赵夏至走了两家猪肉摊子，又问了路边开的饮食铺子，问清楚了猪肉的价格。
一斤肥猪肉卖四十文，五花肉三十七文，排骨三十二文，猪蹄猪耳朵猪尾巴这些也都在三十文以上，不便宜呢。
兔肉和鸡肉倒是还好，兔肉二十八一斤，鸡肉更贱些，二十五文一斤。
至于羊肉，那更是价贵，听闻是因为北方还在打仗，羊难养，一斤几百余钱往上，寻常的人家根本沾不起羊肉的荤腥。
像赵夏至这样的穷苦村民，要不是靠着山抓到了野物，一年到头想吃块肉都不容易。
“娘，咱们去哪里卖？”赵夏至眼尖地看见有个同村的伯父就地蹲下卖肉，她看着她娘带着她越走越远。
“去镇上的食肆，三斤肥猪肉加两只兔子，在街上卖更难卖得出去，压价是一回事，另外一回事就是如今是下午了，能买得起肉的早上都去肉摊子买了，下午闲逛的人怕是不会再买肉。哪怕买，也不会买很多，咱们的肉都是一斤一斤，怎么给人家割开？去食肆虽然也会被压价，但是食肆不止一家，而且要的量大，咱们多问问，保不齐能一回卖完，空出时间我们娘俩还能去走一走。”李柳叶算得明明白白，她不怎么识字，但心里自有一杆子秤，这些可难不倒她。
“好。”赵夏至拉着李柳叶的手，帮忙看食肆在哪里，路边有几个小孩子指着她补丁摞补丁的麻衣笑，她扮了鬼脸羞他们，哼！
这第一家食肆中不溜的规模，李柳叶站在门口问店小二，“请问店中要不要肥肉和兔儿？都是新鲜的，猪今天刚宰，兔还活着。”
“不要不要，边儿去边儿去，别挡着我招揽客人。”店小二嫌弃地看着她们身上的衣裳，咋不穿好看些再出来见人？
李柳叶也不恼，转身去了下一家，唯有赵夏至气愤，“他瞧不上我们，凭什么，他不也是在店里干活的？”
一连问了三家，终于有一家大食肆的掌柜愿意要三块肉和兔子，“今儿生意好，这可是赶巧了。阿威，给她们两个倒杯水。”
“你们是哪个村里的？靠山？”掌柜一眼瞧出来，能打到野物的至少也得是山里人。
“我们是小赵村的，上个月才刚到淮安县六安镇，喏，就是那边，靠着几座山，今日上午打着了野猪鹿子，下午赶着就来卖了。”李柳叶解释，她也不是大嘴巴，只是同样有自个的考虑。
她手艺不差，一个人也能猎到大货，这偷偷摸摸的指定不可能分给村里人，那就得从山上运下来卖掉。这买卖不易做，首先就是得能一口气吃下一头大货的店家，第二么，还得要公正，别看她们是村里人就想着压价欺负。挑来捡去，六安镇上能吃下大货的少。
面前这苏家食肆是一家，先交个好，哪怕这里吃不下，还能借着这掌柜打听到县里的大酒楼，也是一条门路。
“小赵村，我知道了，是不是在大河村附近的那个村子？”掌柜问，“那你们来一趟可不容易，那么远。咱们可得先说好，猪肉铺子是正经铺子，所以一斤肥肉卖四十文，你们这种自己叫卖的，价钱肯定没那么高，三十五文要不要？”
“咱们村长有能耐，借着驴车带我们来的，也不远，不过下回再有野猪鹿子，来的脚程可就没有这般便利了。”李柳叶乐呵呵地说道，她心里盘算，接受了这个价格，但还是得拉锯一下午，“再高点成不成？”
“再高点我还不如去肉铺子买，还有保障，而且这都下午了，天热，肉总归不算最新鲜，娘子也该知道咱们开门做生意，就是要好的食材。”掌柜的摇摇头，要不是忽然来了三桌客人，而且都要肉菜，他还不会喊住这母女俩呢。
赵夏至心说，这就是买方市场么？
“成。”三十五文也不少，李柳叶按照看向掌柜，“你们这里日日要不少肉吧？一两百斤可要的？”
掌柜在心中掂量这话，“自然是要的，不过咱们家有肉贩送来，今儿正好忙才要你们的。”他听出这李娘子话里的意思，只他们日日有生意，她不能天天供给，还是不能长期合作。
李柳叶不过一问，倒也不急，话锋一转问起别的事，“这杂货铺离你们食肆远吗？”
“路口拐过去，第一家就是杂货铺，再往上，布庄还有茶庄，什么都有。”店小二走出来比划了一个数字，掌柜便说道：“三斤肥猪肉，按照市价一斤三十五文，三斤就是一百零五文，两只兔子加起来正正好四斤，一斤二十八，算你——”
“诶掌柜的，这兔肉剥干净了的才二十八，咱们这还活着，兔毛还能用呢。”李柳叶说价。
“李娘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弄好给我们的二十八文，你是一整只二十八文，兔毛还算在里头呢，我们这还要自己杀，功夫多了道，而且兔毛拢共才多少一点？鞣制起来不划算，店中是不要的。”掌柜反驳。
“成吧。”李柳叶见掌柜不松口也是见好就收，鞣制皮毛花费不小，何况那些兔子的毛成色不好。
“那兔子就是一百一十二文，相加就是二百二十文，来，拿好了。”掌柜把银钱串入红绳中，他依旧是那副笑脸相迎的面孔，丝毫没有因为方才李柳叶讨价还价的行为冷脸。
都是穷苦人，斤斤计较才是正常的。
拿了银钱，李柳叶又笑了，“掌柜的，下回我若是还来，给你带些咱们村里的好东西。”
“那我可等着了。”
离开了苏家食肆，赵夏至问她娘，“下回带什么来啊？”
“我哪儿知道，就随口一说，反正有了便是信守承诺，没有也不打紧。”李柳叶说，“一片树叶子那也是好东西，懂不？先留个话，他答应了，就表示咱们下次有买卖还能找他。”
“喔。”赵夏至恍然大悟，她记着，随后问道：“娘，咱们去买什么。”
“先看看，银钱不经花，得紧着最需要的物件买。”李柳叶拉着赵夏至进了杂货铺。
里头柜台后站着一个蓄着八字胡的男子，他抬眼看过来，“两位娘子瞧一瞧，杂货都有，你们想买些什么？”
赵夏至环顾四周，这里有些拥挤，不过还是能看出来左右两边摆着的货物不一样，左边的更为破旧，右边的都是新鲜货。
大到普通的柜子小到针头线脑都有，她越看越觉得这些都是家里缺的。不过最终，她跟李柳叶还是站在了铁锅前头，李柳叶问道：“掌柜，这个铁锅多少价钱？”
“那可不便宜，我这里只得两个新打的货，一个卖三百五十文。”掌柜说，“如今冶铁不容易，打铁锅就更难了。”铁都紧着往北方去了，留下在这里的都少。
三百五十文！
赵夏至叹息，买不起，怎么那么贵呀？
“新的贵，这边都是旧物，修补过的，能用，也便宜得多。”掌柜走到左边，在杂物中翻找，找出了两口旧旧的铁锅，他把锅递给李柳叶，“瞧瞧，虽然是旧了点，但是能使，炒菜爽利，像娘子你这么能干的，有了这一口锅，一口气炒几个菜都不是事。”
“这个多少钱？”李柳叶脸上没露出表情，她熟练地翻来摸去，确认这两口锅没问题。
“前一个一百二十五文，后头那个一百三十六文，这口大一些，食肆专用的，你们家要是买，买口小一些的就行。”其实一般的铁锅那都是官府统一大小的，只不过从前乱糟糟，没人管，才出了这大小不一的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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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得二百二十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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