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求求你,你别赶我们走……”
“娘,大富是你亲儿子啊,你不能这么狠心啊!爹,那是你亲儿啊,爹……”
地府这么热闹的吗?
方圆宝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正跪着一大一小两人,背对着她,一边哭喊着一边磕头,旁边的地上还躺着一个男人,两眼看着天流泪,抿着唇不发一言。
瞧着这些人身上满是补丁的粗布麻衣,方圆宝微微一怔。
这是什么情况?
她记得坐大巴时出现了严重事故。
昏过去的那一刻还在想,到了地府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早早逝去的父母,孟婆汤也不知道是不是很难喝。
“求求你们,别赶我们走……求求你……”
妇人哭喊的声音很大,让方圆宝迷糊的脑袋清醒了些,她揉了揉眉心,心想该不会是这些人身前犯了什么事,现在死了到阎王爷这边受到惩罚了吧?
被赶出去会怎么样?是不是就变成孤魂野鬼了?
方圆宝好奇地从地上爬坐起来,一阵头晕炫目过了后,她小心地挪动一下身子,往前面瞧去。
不远处有一座茅屋,屋前用竹栏围着的小院里有四男一女,其中三个男人有两个头发花白了,还拄着拐杖,一个看着是个中年,全都皱着眉头一脸的无语状。妇人瞧着也有三四十岁的模样了,脸上皱纹明显,瞧着就是平日里不会保养的,正叉着腰面对三人。
剩下一个坐在里屋门边的小凳子上,拿着一个大竹筒,咕噜噜地吹着烟。
方圆宝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这是阎王殿上给判生平吗?
可是,这阎王殿瞧着怎么像个贫困山村的屋子?而且那抽着烟的阎王爷,怎么衣服上还打着补丁的???
震惊!非常震惊!
“得寿,你说句话吧。”其中一个老头子用拐杖在地上敲了敲,他声音洪亮,“虽然这是你的家事,可你这做法实在让人不齿,若你执意如此,以后就莫怪后生的不敬着你了。”
“敬着有什么用,能填饱肚子吗?”妇人伸手指向方圆宝那边,“是不是你们给药钱,是不是你们给饭吃?”
老头子狠狠拄了几下拐杖,“你把孩子磋磨得伤的伤,病的病,如今就想丢给族里管吗?”
妇人哼了一声,“我可没让你们管。”
“你……”老头子气坏了,扭头看向门边坐着的那个,“得寿,你别缩在一旁,你说句话。”
方得寿抬头,看见自家婆娘瞪过来的目光,缩了缩脖子,低声道,“满哥,我没想要分家的。”
牛叔得了话,刚转过身来要说那妇人,谁知妇人张嘴就道,“不分家也行,把那赔钱货卖了还我药钱,以后每月给家里交三十文做伙食费。”
“不可以卖妹妹,不可以。”
方圆宝突然被人一把抱在怀里。
就在她前面跪着的那个小男孩,居然一转身就把她给抱在怀中。
方圆宝低头看着自己略小的手掌,这比见到穿着一身破旧衣服的阎王爷还要震惊,加上刚刚听了那些人说的话,就是她再迷糊,也明白到自己不是去了地府。
“如今又不是灾年,你居然要卖孩子,你还要不要脸?这事若传出去了,日后还会有媒婆来我们村吗?”牛叔气得拐杖都扔到地上,三两步走过去踢开方得寿的竹筒,“你家的婆娘,你到底管不管,不管就族里帮你管了。”
其他事他或许不好管,可卖孩子的事他还是能过问的,近几年太平得很,就是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勤勤恳恳刨地也不会饿死人。
这样的时候传出去说要卖孩子,那遇着灾年怎么办,卖媳妇?
日后谁还敢把女儿嫁过来。
“她也是说说,不是真要卖。”牛叔动了气,方得寿也是怕,站起来向妇人招手,“你别乱说话了,来给牛哥道歉。”
妇人撇了撇嘴,没敢再提卖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嚎了起来:“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孩子养大,省吃省用给他娶了媳妇,就指望着他给我两养老,却没想到娶来个丧门星,不能给家里增加进项就算了,还生个费钱的病秧子,如今还得害亲弟读不成书,害我两老家里死了也没棺材,老天爷啊,这丧门星就是个祸害啊,咱们方家完了,完了啊。”
妇人一边嚎一边哭,外面围观的村民听着了也忍不住骂她颠倒黑白。
“钱氏,你给我闭嘴。”院子里被请来做见证的族叔被她嚎得烦心,上前把方得寿拉了过来,“赶紧的,分不分一句话的事情。”
钱氏嚷嚷着要分家,方得寿不吭声,就是定不下来,大伙儿都在这儿耗很久了,再有耐心的都耗没有了。
忽然,那个躺在方圆宝一旁的人默默流泪的人大喊道,“牛叔,我们同意分家。”
他这么一声喊,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钱氏忙把牛叔拉过去,指着方大富道,“牛叔,你可听着了,他同意分家的,可不是我逼的,日后他们这房人有什么事,也别来找我们。”
牛叔气愤不已,瞪着她,“这也是你亲生的儿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既如此,那就别分家,干脆绝亲了吧。”
“绝就绝,绝了正好,省得日后出了什么事,还害了我大才的名声,我大才是要当大官的。”钱氏把方得寿拉过来,“赶紧的跟这些祸害绝亲。”
分家变成了绝亲,方得寿苦着一张脸,没肯点头,钱氏吵吵闹闹的,这事情就是没能定下来。
最后,屋子里头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
村里人每日辛勤劳作,几乎都是黝黑的脸,唯独这人白白净净的,一身干净完整的长袍,站在人群当中,就好像是浑浊的泥沙中一粒珍珠般的显眼。
只见他跪在方得寿面前,含泪说道,“爹,我不去镇上读书了,那些钱给大哥一家买药吧,虽然夫子看重我,说我一定能够考取到功名,但跟大哥一家的性命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我明天起就跟着娘上山挖野菜去,多挖一些就能多买些药,大哥一家子也能多活几天。”
“儿啊,你说的是什么话啊,你日后是要做大官光宗耀祖的啊,老方家就靠你了,你怎么能不读书。”钱氏这回的哭声比刚才凄厉了许多,扯着方得寿的衣袖,“老头子你还不点头吗?你非得把这好好的孩子毁了才甘愿吗?”
“我的大才啊,你怎么这般命苦啊,你爹这是给猪肉蒙了心啊……”
“行了行了,绝亲吧。”方得寿一声喊,捡回大竹筒走到一旁蹲在地上,愁眉苦脸地又抽起了烟。
牛叔见状,也不愿再劝了,早上吵吵闹闹到现在,都日上三竿了,他叹了口气,让村长写了绝亲书,逼着方家分地分钱。
钱氏不愿意分,说是绝亲不同分家,绝亲之后大富是不用给孝敬钱的,她把人养得这么大,又花了钱给娶亲,怎么说都是他们家亏了。可牛叔却由不得她,大富就算是绝亲了也还是方氏的族人,钱氏如今是觉得大儿子一家是负担不想管了,那至少把族里分给大富的那份地分出来,还要给足一个月的药钱和口粮。
分家已经是如了意,钱氏也不敢太过得罪人,拉扯了几句就答应了,绝亲书上各按了手印,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方大富一家被安排在村尾的一间旧房子,这屋子是好些年前废弃不用了的,村里人帮忙简单修补修补,送了些吃食,又安抚了几句,就各自回去了。
方圆宝总算接受了自己是个九岁小孩的事实,还了解到自己在这里的名字也叫圆宝。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什么,总之能活过来,圆宝还是很高兴的。
她有个十一岁的哥哥叫方正宝,爹是方大富,娘的名字她还不清楚,刚刚听见有人喊她宁大娘,有人喊她大富家的。
方大富之所以伤了腿,是因为方大才昨日心血来潮说要去后山采风作诗,钱氏不放心就让方大富跟着去。
也是他们倒霉,上山没多久,方大富便发现了野猪的踪迹,立刻就喊方大才逃命。可方大才刚被夫子训了几句,心里头正窝火呢,钱氏总说山里头危险不让他去,好不容易能上山,他怎么肯回去?
两兄弟拉拉扯扯,你追我逃当中,不知道怎么地,还真撞见野猪了。
方大富有经验,忙拉着方大才往大树上爬,他连拉带扯的好不容易把人拉了上去,刚坐在树丫处歇一口气,那野猪便撞向树干来。
山上的大树年头久长得粗壮,被野猪撞那么一下不算什么,可方大才吓得不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一脚就把方大富给踹了下去。
腿是跌伤的,人还被野猪给撞了,要不是刚好村尾的猎户上山来把人救下,并迅速带到郎中处,方大富命都没了。
钱氏得知这事后,还责备方大富浪费家里的钱,又没好好照顾弟弟,把弟弟落在山上。
方大富最后命是保住了,但是伤还得慢慢养,药还得继续吃。
这笔费用可不是小钱,族长一早起来,打算过去看看有什么是族里人能帮忙的,谁知刚出家门就见到钱氏,说要找他过去主持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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