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撕扯着三伏天的溽暑，池面蜻蜓轻轻点过的水面，涟漪里泛起热浪。宫辰解开汗湿的衣襟时，假山后传来窸窣响动——几根银白色的毛发粘在蛛网上，在热风中诡异地打着旋。宫辰倚在凉亭栏杆上，汗水顺着脖颈滑落，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他索性解开衣襟，让微风吹拂胸膛，却仍驱散不了那股黏腻的燥热。
“少爷，仔细着凉。” 身后的老仆穆安轻咳一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赞同。
宫辰不以为意，笑道：“此处僻静，又无外人，何必拘礼？去替我煮碗茶来。”
穆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躬身退下。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宫辰头也不回地笑道：“今日倒是手脚麻利——”
话音未落，他蓦地转身，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眼前站着的，哪里是穆安？
那是一位从未见过的女子，约莫十**岁，乌发如云，眉若远山，一双眸子清亮如秋水，却又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金色。她身姿窈窕，一袭素白罗裙，衬得肌肤如雪，整个人宛如从画中走出。
四目相对的刹那，女子的目光从宫辰冷峻的面容滑落，最终停在他敞开的胸膛上。
她的脸颊倏地飞上一抹红晕，慌忙低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受惊的蝶。
“公子……” 她的声音极轻，似风拂过水面，“奴家不知此处有人，冒昧打扰了。”
宫辰这才回神，连忙系上衣带，拱手道：“是在下失礼了，姑娘莫怪。”
女子微微摇头，仍不敢抬眼，只低声道：“奴家告退。”
说罢，她转身离去，裙裾轻扬，如烟似雾，转眼便消失在花木深处。
宫辰怔怔望着她的背影，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
——不似寻常脂粉，倒像是……雨后青苔混着茉莉的芬芳。
他怔怔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折扇，仿佛还能嗅到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
“公子？”
穆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老仆端着茶盘走近，见自家公子神色恍惚，目光仍望向远处，不由试探道： “可是遇见了什么人？”
宫辰回神，脱口问道：“你方才可曾见到一位白衣女子经过？”
穆安沉吟片刻，点头道：“老奴回来时，确实瞧见一位姑娘，往东边去了。”
“那是谁家的小姐？”
“若老奴没认错，应是张员外家的千金，闺名红玉。”穆安放下茶盏，低声道，“此女自幼聪慧，琴棋书画皆通，更生得一副天仙容貌，在咱们州县颇有名气。”
宫辰眉梢微挑：“张员外？”
“正是。”穆安顿了顿，似有深意地补充道，“听闻方家公子已托媒人上门提亲，两家结亲之事，怕是不日便要定下了。”
“方家？”
“方州县的嫡子，方世宁。”穆安抬眼，见宫辰神色淡淡，便继续道，“张家与方家皆是本地望族，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倒也算是一桩美事。”
宫辰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自古豪门联姻，不过利益勾连，何来真情实意？
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水温热，却莫名觉得索然无味。
——方才那惊鸿一瞥的女子，竟也要沦为这世俗联姻的棋子？
他垂眸，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划了一圈，脑海中又浮现出她那双清亮的眸子，以及那一瞬的羞赧与慌乱。
——她真的，只是张家的千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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