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絮此次离开了整整四日才回来,待她回来的那日天都已经黑了,姜絮犹豫要不要去面见楚云深,不过这个时辰了又怕打扰他休息。
张秀秀见姜絮回来了,在门口揣着手迎接她,笑容满面道:“姜姑娘累坏了吧,家里一切都好?”
“多谢张总管关心,”姜絮礼貌回敬道:“家里一切已经处理完毕。”
“那就好那就好,快进来吧,殿下正在房间里等你回来呢。”
姜絮有些意外道:“殿下还没休息吗?”
“没有呢,”张秀秀笑得意味深长:“这几日殿下担心得紧呢,快去吧。”
“是……”
姜絮依言来到楚云深的房门前,果然房间里还亮着,姜絮站在门口,犹豫一瞬,最后还是敲了敲门。
“殿下,我回来了。”
楚云深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嗯,进来吧。”
姜絮推门而入,满屋的香味和热气扑面而来。
火炉烧的很足,驱散了姜絮一身的寒气,她关上门,看向楚云深。
香炉上雕的狻猊兽呆头呆脑的坐在上面,嘴里吐出的白烟缭绕在楚云深身边。此人应该是刚刚沐浴更衣完,身上只是一件黑色的睡袍,腰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上,既不勒人又会很好的勾出腰身,乌发垂在胸前,发尾还带着潮气,领口开到了腰间,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的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
楚云深就这么坐着等待着姜絮,支着额头,眉目犹如水洗过一般黑的发亮,唇色也被这热气蒸腾得红润。
这是在干吗?姜絮不甚理解,但是楚云深这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她浑身难受。
“殿下怎么盯着我不说话呀?奴婢做什么惹殿下生气了吗?”
“……”楚云深似乎对姜絮这个反应十分不满,咬牙道:“没什么!我没生气!好得很!”
他又怎么了。
姜絮懒得再去揣摩他那瞬息万变的心思,准备告辞回屋好好休息,结果楚云深又将她拦住:“怎么才回来?”
他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姜絮看不清他的目光,只能听到沙哑的嗓音,竟然给姜絮一种他似乎有点委屈的错觉。
“路途遥远,再加上家中有事耽搁了一会。”
这个理由似乎说服了楚云深,他没再深究,只是敛了眉目凝重道:“京城便今夜开始封城。”
“为什么?”姜絮讶异道:“那岂不是不能出关了?”
“后日便是皇上的生辰,再加上近日新纳了一位妃子,盛宠至极,双喜临门之下,便下令不准出入京城,举国欢庆,若是外地官员赶不回来庆生,直接算抗旨。”
怪不得回来时一路上看到那么多马车,进京的门口排了长队,姜絮听着十分震惊,一时无言以对。
楚云深嗤笑道:“是不是觉得荒唐至极。”
姜絮觉得奇怪,以前从未有这样的先例,为何这次这么大阵仗?这般铺张浪费,满朝文武无人阻拦吗?
楚云深好像看出来姜絮的疑惑,缓缓道:“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不过此事皇上态度坚决,旁人再说也改变不了,更何况还有人积极响应,想为皇上大操大办。”
查证之事只好先耽搁几日,可皇帝寿宴,楚云深不得不去,姜絮怕人多眼杂,便借口家里人重病,怕带去一身晦气,求楚云深这次进宫,自己就不跟着去了。
“姜絮,韩朔是暗卫,我不能带进宫去,张总管岁数也大了,况且还在留在府里操持家务,这府里上下整日在我身边伺候的只有你一个。宫里那种地方,难不成你要我随便挑一个人跟在身边吗?”楚云深盯着姜絮:“还有你的理由太蠢了,除非你告诉我真实的原因,不然我绝对不会让你这次如愿。”
姜絮咬了咬牙,可她找不出第二个理由,只好硬着头皮回道:“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奴婢想的太多了。”
楚府的衣服太素了,进宫看着不像贺寿反倒看着像吊丧,楚云深看着姜絮身上这身布衣,皱了皱眉,找到张秀秀,莫名其妙的开始质问。
“怎么就给姜絮穿这么一身?府里没别的衣服了吗?”
张总管被这劈头盖脸的责怪弄的发懵,这府里上至四五十岁的嬷嬷下至十五六岁的小厮,哪来的年轻姑娘,上次小厮无意弄错的衣裳吓得他两天两夜没睡着。况且这府里但凡是要干活的,都穿的宽松舒适,颜色以暗色为主,虽谈不上精致漂亮,但胜在难脏结实,姜姑娘虽为楚云深贴身婢女,但也是穿的素净,这么多年府里都是这么穿的,怎么好好的突然不满意了。
张总管被他们阴晴不定的殿下数落一顿,虽然莫名其妙但是依旧点头哈腰的应下来,准备去给姜絮做一套新衣服。
楚云深翻弄这张秀秀准备的几件衣料,清一色水粉藕荷色,绸缎犹如闪烁的波光。
料子不错,但没一个适合姜絮,楚云深勉强挑了几件好的,送到姜絮面前让她挑。
姜絮被眼前花花绿绿的衣料挑花了眼,楚云深对这几件的意见显然是极其不满,姜絮看着也没什么喜欢的。
“挑中哪个了?”
姜絮想说哪个都没挑中,但是怕太伤张总管的一片好心,只好勉强挑了一个还算入眼的。
“这件不错,颜色和绣花都挺漂亮。”
“真的吗?不喜欢不要勉强自己,”楚云深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低头看着那块布料,小声嘀咕道:“我觉得不如我买的好看。”
姜絮耳朵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楚云深的话,挑眉笑道:“难不成殿下也为我准备了?”
楚云深的表情有些僵硬,没去看姜絮,只是扭过头道:“罢了,你不会喜欢的。”
“我又没见过,殿下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
你肯定不会喜欢的,楚云深默默的想,因为那日我母亲的旧衣最衬你。
楚云深没说,但是偷偷买了一件明绿色的衣裙,可他怕勾起那日在姚府和马车上的回忆,所以不敢拿出来。
“殿下买了不给我看,难不成是给旁人准备的?还有殿下——”姜絮看着楚云深手里那被攥得发皱的衣料,叹息道:“这衣料是无辜的,若它是个活物,此时早被你抓的鬼哭狼嚎了。”
楚云深这才发现,甩开手里的衣料,派小厮将自己买的衣裙拿了过来。
裙摆柔韧如水波,每走一步都微微荡漾,裙头绣着栩栩如生的荷花,姜絮更完衣从屏风后走到楚云深面前,发尾在刚刚换衣服时被她解开披散下来,整个人犹如碧荷一般亭亭玉立。
楚云深一时间恍了神。
眼前女子笑的很轻,可仔细看去,这笑容里没有一点柔情和勾引,只是一副虚假漂亮的面具。
“好看么?”
楚云深微微上前一步,低下头,垂着目光,声音微哑:“好看。”
姜絮微微偏头,将白皙的脖子暴露在楚云深的目光之下,眼神向上抬去,将楚云深一切表情尽收眼底。
明明姜絮才是在他身前低位之人,可牵动他所有情绪的却是姜絮。
“那就多谢殿下了。”姜絮后退一步,将自己与楚云深拉开距离,刚刚那点微妙的氛围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离开的时候正巧碰上了路过的张秀秀,他见到姜絮这一身,顿时对一切了然于心。
“姜姑娘对殿下亲自挑选的这身衣裳还满意吗?”
看来张秀秀全都知道,刚刚对张总管的那点愧疚也没了,只是如实道:“满意满意,殿下选的自然是最好的。不过还是麻烦张总管了,为我选的那些布料,我没用上。”
“诶呀不重要不重要,”张秀秀笑的满脸褶子:“姑娘喜欢这身就行。”
“是……”
姜絮走后,张总管身旁的小厮嘟囔道:“真是白瞎了张总管的一番心意。”
“你这傻孩子,”张总管斜着眼睛,意味深长道:“跟着主子过,就要学会揣摩主子的心思。”
“啊?”小厮挠了挠头,十分不解。
张秀秀笑而不语,殿下向来不过问府里这些琐碎的事物,那日忽然来问他就感觉其中有猫腻,后面发现殿下早就替姜姑娘选好了衣服,不过抹不开面子,自己便挑了些姜姑娘素日不喜欢的颜色,这样殿下才有借口给姜姑娘送过去。
“你啊还是太年轻,”张秀秀摸着小厮毛茸茸的发顶:“还是要多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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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进宫,放眼望去能抛头露面的女子个个穿得雍容华贵,姜絮忽然庆幸这身倒显得平平无奇,隐匿在人群里不易发现,若是穿的和平时一样反而更为扎眼。
楚云深要亲自面见皇上,姜絮不方便跟着,楚云深便让姜絮在御花园等他,姜絮挑了处无人的地方,在凉亭里静静的坐着。
刚刚扫了眼名单,看到了徐国公的名字,这徐良玉头七未过,这当爹的还要马不停蹄的给皇上贺寿。
姜絮坐在凉亭里,看着湖中游曳的锦鲤,也不知道宫里人怎么喂的,一个个胖的跟馒头似的。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窃窃私语,姜絮转过头看到远处走来两个身影。
看其中一人的穿着打扮估计是哪个妃子。
眼看二人就要走来,姜絮提前起身站到一旁,那人来时,姜絮俯身行礼,不知对方是谁,只好问候到:“见过娘娘。”
姜絮俯身低着头,看不见对方的表情,视线里只有两人的裙摆。
“你是哪个宫里的?不认得我家娘娘吗!”
一旁的婢女趾高气扬的样子,姜絮抬起头,实话实话道:“奴婢眼拙,我是楚王府的婢女,第一次跟着世子来到宫里,所以不曾得知是哪位娘娘。”
“原来你就是楚云深身边的那个婢女啊……”这位娘娘用涂满了丹蔻的手指挑起姜絮的下巴,阴冷的笑了两声,忽然毫无预兆的抬手给了姜絮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力度极大,再加上姜絮没有防备,她只感觉脸颊爆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耳边嗡嗡作响,她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
姜絮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结果摸到裙上的刺绣时才想起来,宫中禁止带刀剑武器,自己的短刀放在了府里。
“娘娘恕罪!”此时此刻,姜絮的身份只是一个婢女,不管对方有什么理由,就算是无理取闹,她也没有还手的资格,她只好跪下,缓缓道:“不知奴婢哪里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给个理由,不然我顶着这张脸没法向主子交代。”
“怎么?你拿楚云深威胁我?”对面女子怒极反笑,吩咐她的婢女道:“此人出言不逊,冲撞贵妃,赏她十个巴掌长长记性吧。”
姜絮盯着她,正要开口:“你敢……”
忽然被一旁传来的呼喊打断。
“住手!”
姜絮的怒气被这声呼喊打断,理智将杀意摁了回去,她终于缓过神来,望向声音的来源。
那人渐渐走近,姜絮在看清她的面容的瞬间,忽然瞳孔震颤,整个人都是微微发抖。
脸上的疼痛都变得微乎其微,姜絮喉咙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她感到有些窒息,眼前一阵眩晕。
刚才的一切都是像是玩笑,面前这人的出现才是真正的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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