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絮受过许多伤,但像当日那样,自己致命且脆弱的咽喉被人握在手中却不得反抗的情况却是鲜少。她自知楚云深疑心未解,那日怪自己心急一时失手被迫与楚云深交锋,将后的日子就变得更加艰难小心。
她吃了教训,接下来的几日在楚云深身边谨慎许多,尽心尽力的扮演着一个普通的婢女,不过徐良玉的事,她仍然觉得蹊跷,还有楚云深书房的暗格和楚家的账本,眼下种种疑云纷乱交错,一时间经不知从何开始着手。
楚云深这几日公务繁忙,常常外出一天,夜深才回府,这几日与他在白天几乎碰不到面,姜絮趁此机会,去书房的书架上研究了上面机关。
楚云深此人疑心太重,书房寝屋的门口都安排的侍卫,不过姜絮找了个清扫书房的借口,得到了张总管的允许,就这样得到了每日进出书房一次的机会。
书架上卷轴纷乱,姜絮仔细回想着那日在窗下偷看到的顺序,她仔细找了找,终于发现了几个位置怪异的卷轴。
姜絮一时欣喜,险些动了那些卷轴,却在须臾间反应过来,这一切都太轻易了,既然是楚云深不可告人的重地,怎么就能让自己轻而易举的打开。
眼前的书柜还是原本的模样,安静的在她面前矗立,姜絮收回了想要触碰的手,简单的将这里清扫了一遍后,推开了书房的门。
“姜姑娘怎么扫了这么久?”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微风扫过她的脸,姜絮瞳孔颤动一瞬,张总管似乎早已守在了这里,就等着姜絮出来。
“长生总是喜欢在书房打滚,角落里攒了不少猫毛,所以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长生是楚云深养的那只黑猫,当日害她被楚云深发现,今日倒是要感谢它当了个合理的借口。
张总管笑了笑,目光越过姜絮望向了身后的书架:“那书架上都是一些经文古籍,殿下爱惜的紧,姑娘若是打扫时,务必要小心仔细,千万不可乱翻乱动。”
这警告**裸的摆在自己面前,姜絮点了点头,浅笑道:“多谢张总管,我定会仔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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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深连轴转了几天后终于歇了几日,他在书房里看卷宗,姜絮在一旁替他研墨,无意间扫了一眼,竟然是当年江南水患的案子。
这是一桩冤案,姜絮记得清清楚楚,皇上将治水之事交由李信书解决,但是尚未解决却被按上了贪污赈灾钱的罪名,自己的父亲当年为他上奏力争清白,却也受到了牵连,父亲虽然没有被贬,但罚了几个月的俸禄。李信书却再无回旋之地,入狱后没几个月便在牢里病逝了。
此时徐国公举荐了一位治水之士,可这些年来,也未见得彻底解决,若是遇到暴雨期,依旧水患泛滥。
并且据姜絮得来的情报,这“治水之士”名声颇为不好,荒淫无度,整日无所事事。近日更是听说,皇上一怒之下,贬了他的官,连当初举荐他的楚王都遭到了牵连。
不过楚王遭牵连,这楚云深却依旧平安无事。
书房内极其安静,只有姜絮研墨时发出的细微的摩擦声,楚云深看的认真,不知不觉中过了许久,闭眼捏了捏山根,姜絮见此为他倒了杯茶,动作间,楚云深瞥见了她手腕上那道片褐色的烫伤的印记。
姜絮注意到他的目光,内心感叹,幸好从小摔打惯了,伤疤恢复得快,当初的刀伤早就荡然无存,剩下这点烫伤不必再遮掩。
烫伤的面积不小,在周围正常完好皮肤的映衬下看着更加触目惊心,楚云深不禁皱了皱眉,忽然问道:“现在还疼吗?”
都过了这么久当然不疼了,姜絮不知楚云深又打的什么主要,只觉得此人忽然犯病,开始莫名其妙的关心做什么。
姜絮莞尔一笑,轻声道:“这几日紧着上药,已经不那么疼了。”
楚云深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不过又冷笑道:“疼也活该。”
“……”姜絮:有病。
“奴婢做下人的,疼便疼了,毕竟受伤事小,”姜絮浅笑道:“若是当时烫到了徐公子,折得就是殿下的面子,那可就是大事了。”
这番眀褒暗贬的阿谀奉承没有打动楚云深,姜絮反而觉得他周身的气息更冷了。
“我的面子?”楚云深面无表情的盯着姜絮,缓缓站起身,逼近姜絮,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中:“你很在意?”
说两句客套话他在意这个做什么?姜絮虽然无语至极,但也得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是楚府的人,殿下同楚府荣辱与共,奴婢自然不能让外人留下话柄。”
楚云深漆黑的眼珠如同黑曜石一般,姜絮也不卑不亢的看着他,二人对视良久,楚云深才冷冷道:“下回不用自作主张做这种事,我不在乎什么面子,更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是。”姜絮道:“那没什么事奴婢先告退了。”
“等等。”
姜絮没走几步又被喊住,楚云深不知从哪翻来的一个小盒子,还没有掌心一半大。
“拿着,”楚云深将东西塞进姜絮手里:“烫伤药,拿回去用。”
姜絮眨了眨眼,有些讶异:“多谢殿下,不过张总管已经给了我……”
“他给的没有这个管用,”楚云深不耐烦的打断他:“赶紧养伤,不然你准备成日只用一只手为我做事吗?”
姜絮不再推脱,只好道谢拿药离开。
看着手上的伤疤,姜絮又想起来那日徐良玉口的嘴脸。今日忽然提起,姜絮便仔细思考起其中缘由,死一个婢女便要三万两黄金,若是府里的婢女因公身亡,那按照惯例赔偿安顿后事就可以,徐良玉却被威胁要了三万两黄金,看来这婢女死得蹊跷,徐良玉一定隐瞒了什么。
无辜的只有那条性命,姜絮轻叹一声,终于想起手里那个盒子,这楚府怎么还人手一个烫伤膏,这楚云深亲自给的她到有点不敢用了。
她凝神盯着手中那个精致的盒子,扯起嘴角冷笑一声,最终还是没有用,随手扔进了桌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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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不错,日光融融,楚云深也没有公务,不知道怎么来的兴致,竟然在花园里赏起花来了。
姜絮跟在他身边伺候着,楚府没种菊花,倒是满庭院的桂香扑了她一脸。
正午的日头大,姜絮拿着扇子在楚云深身旁轻摇,楚云深看着蝴蝶蹁跹飞舞,抬手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那日你都听见了吗?”
姜絮动作微滞,刹那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只能装听不懂:“这园子里安静,奴婢只听见了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楚云深终于抬眼看向姜絮:“当时那壶茶也不是为了什么我的脸面,徐良玉想看你出丑,若是躲开了,伤的就是他,到时候给你按个罪名随他处置,无论怎样他都不吃亏。”
这番话点醒了姜絮。
推己及人,徐良玉很有可能也是这样对付那个死去的婢女的。
姜絮胸口仿佛鼓胀着一团气,吐不出也咽不下,有些怔愣的看着楚云深,良久睫毛颤动几下,缓缓道:“三十两。”
楚云深不禁皱起眉头。
姜絮轻声道:“我那时在门外只听到了他要三十两黄金和死了一个婢女。”
“这个婢女的家人报官了,得到了说法无非就是惩戒过重致死,但他们却敢直接向徐良玉讨要三十两黄金,对方之所以敢这么要钱,你觉得这个婢女是怎么死的?单纯的因为徐良玉好色而不从吗?”
楚云深说的已经很够明了了,就差直接告诉姜絮这个婢女定然是知道了徐府的龌龊事才被灭口,不过姜絮不明白,楚云深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奴婢不敢揣摩徐公子的事。”
姜絮挑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不过楚云深却坐不住了,贸然站起,俯首逼近姜絮,人高马大的身影将眼前的阳光遮了个彻底。
“别在我这装傻,姜絮,”楚云深修长的手指扳起姜絮的下巴,迫使对方与他对视:“我身边不缺端茶倒水的人,能留你下来就是让你发挥你的用处,仅仅伺候人这种事情用不到你来做。”
姜絮没有说话,观察着对方的神情,眼尾忽的勾出一丝笑意,不过很短,转瞬即逝,令楚云深都生出了错觉,只见姜絮微微蹙起眉头,轻声道:“那殿下又想让我做什么呢?”
她故意的,楚云深冷着脸暗自腹诽,不过心里却被刚刚那若有似无的笑意蛰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急忙来禀报的张总管打断了:“殿下,皇上急昭,命您现在就进宫。”
楚云深闻言皱了皱眉,说了句知道了,转头乡姜絮吩咐道:“此事等我回来再议。”
“是。”姜絮俯身行礼,目送着楚云深离开,对方走的匆忙,走路时衣袖都被微风吹拂,姜絮终于撤下那副温顺的神情,冷冰冰的看着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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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楚云深回来的很早,天刚刚黑时,他的马车就停在了门外,但他却没下车,身上还穿着去时面圣的衣服,只是吩咐张总管让姜絮抓紧时间换身衣服,跟他上车。
张总管也不知楚云深要做什么,只不过对方说了着急,张总管翻箱倒柜也没找到楚云深说的什么好看的衣裳,这府中男丁居多,除了姜絮以外就是老妇,穿的也不过是统一样式的布衣,姜絮在这里年纪小,穿的还算精致些,不过还是以素色为主。楚云深忽然要求找些什么华丽鲜艳的衣服,这可怎么找。
楚云深耐心不多,张总管急的头昏,实在没办法命小厮去储物室找了些旧时的衣裳,小厮翻箱倒柜的找到了一身水绿的衣裙,叠好抱在怀里,张总管没细看,便催着小厮给姜絮送去换上。
小厮依言送达,看姜絮神色有些迟疑,于是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府中实在没什么新衣服了,公子催的急,来不及清洗,姜姑娘暂时忍耐一下。”小厮瞧她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最终还是穿好登上了马车。
张总管这一番下来总算忙完了,刚刚着急,这会静下心来忽然反应过来,刚刚那条水绿色的裙子哪来的?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急忙叫来了那小厮抓着他问那衣服是搁哪找的,小厮不明所以,只好如实说,是储物室里最右边架子上的一个木箱子,瞧着有些年头了。
此话一出,张总管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血色褪尽,小厮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那箱子里装得是王妃生前的衣服……”张总管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世子最忌讳旁人提及王妃,更何况这身衣物还是王妃未进府还是公主时的旧衣服,王妃去世时,王爷不肯将这些衣物埋葬,世子还因此更王爷大吵一架,此后便只能装进这木箱里,不见天日了。”
小厮也吓坏了,府里都知道惹怒楚云深的下场,更何况过世的王妃是楚云深心中无人敢提及的雷区。
此时马车早已走远,张总管不知姜絮是何种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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