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唐十年,太傅林岳,锒铛入狱,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公主,公主,你听说了吗?”青竹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人还没进院门,声音先到了。
楚栖梧躺院子里的摇椅上假寐,听见脚步声眼睛都没有睁开问道:“又晋了哪一家的秀女?”
青竹站定,清了清嗓子,双手弹了弹身上的衣服,稍许向前俯身压低声音:“不是的,不是的,是太傅被下狱了。”
楚栖梧惊坐起来,脸上的团扇掉落在地“消息可靠吗?”
“整个宫里都传开了,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青竹捡起地上的扇子,抖了抖,用扇子遮住嘴,声音突然压得更低“有传言说是柳璋………”
“柳璋……又是柳璋。”楚栖梧望着掉一地的梧桐花出神。
青竹见旁边的茶盏空了,食案上放着早已翻得有些破烂泛黄的【华阳县志】,青竹把团扇放了上去,进小厨房忙碌了起来。
当今朝堂分为太师太傅两派,近日,太师柳璋为了剪去太傅党羽,动作频频,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父皇什么时候才能管管朝堂之事,年年选秀,后宫都快装不下了。”楚栖梧微微蹙着眉头。
青竹立马做出噤声的手势“我的公主,快快住嘴,万不能把此事挂嘴边,才过多久,你忘了杜才人的事?”
楚栖梧轻轻叹了口气,远处一只小麻雀在绿色的琉璃瓦上跳跃着,飞向了天空。
“青竹,你再去细细的打听,把那盒我做的桃花酥带上。”楚栖梧顿了顿,转头望着梧桐树“去拿锄头来,把树下的木匣子取出来也带上吧?”
“不可啊,公主,不行,绝对不行。”青竹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绝对不行。"
楚栖梧又沉默了一会儿,把头上的玉簪取了下来“那这个你拿去打点打点。”
“这是公主母妃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了。”青竹接过玉簪又朝楚栖梧的头发上戴了回去“平时我老是把公主做的吃食分给他们,我们交情好着呢,不用这个也能打听到消息。”
“再说公主的素玉簪也值不了两个钱,人家可能情愿要吃食。”这一句青竹没有说出口。
“太傅怎么说也是教过我的夫子,看能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吧。”楚栖梧苦笑了一下。
“好的,公主,奴婢这就去。”说完,青竹回屋拿起糕点就出了门。
深夜里,昭狱门前,一身黑袍的陆之源站在门口被狱卒拦下。
“你可知道我是谁?”黑色身影厉声道。
“陆大人,你可别为难小的了”狱卒扑通跪下。“太师说不能放任何人进去,就连一只蚊子飞进去了,小的一家八口人性命就不保了啊,大人。”说完磕了一个头。
“这天下什么时候变成姓【柳】了,你可看清楚了,这是皇上的玉牌。”陆之源把玉牌给了狱卒。
狱卒和同伴左右为难。
“只要半柱香的时间。”赵子源看着他们的神情,捏成拳头的手紧了紧。今天无论如何要先见到太傅,要是不让进,就只有硬闯了。
“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之源站牢门外焦急的问着,上下打量太傅正盘腿坐在牢里的干草上,身上倒是没有血迹。
“群臣都上书奏折,建议皇帝今年停止选秀,后宫佳丽早已不止三千,还大修宫殿楼阁,国库本已空虚,边境又蠢蠢欲动,这样下去,国之危已。”林岳转了转戴着铁链的手腕。
“皇上问我怎么看,我实话实说了。柳璋乘机就说我,结党营私,祸乱朝纲,请求皇上严惩。”林岳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一下。
“早料到了,只要一天在朝堂之上,柳璋那个老贼定不会放过我。”林岳双手搓了搓膝盖“不能辅君惠天下,这条贱命留着也没有用了。”
“先生”陆之源双手捏着牢门,眼神坚定的盯着牢里林岳“等着我。“
天还没亮,楚栖梧提着灯笼来到了小厨房,青竹跟在身后打着哈欠。
“公主,太早了吧,李公公说皇上下午才去御花园哪“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我们晚上子时才睡哪。“
“我睡不着”楚栖梧说着拿了盆和面粉开始做起了桃花酥“要不青竹你再去睡会儿,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青竹瞬间清醒了不少“我还是陪公主吧。”
苍龙宫
李公公站在门外,看过了时辰皇上还没有叫人,进来一看,吓一跳又立即稳住了心神,皇上不知何时已起身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出神。
“皇上。”李公公轻声道。
坐在床上的人责怪的目光飘了过来,随即消失不见,屋里太黑李公公没有看清,只听见一声“更衣。”
朝堂之上皇帝看着底下垂头站着的百官,半晌鸦雀无声,一下子把茶盏扔到了地上。吓得百官跪了一地。
皇帝拂袖而去。
传了早膳,皇帝一口也吃不下,想到太傅还在牢里,朝堂之上,尽无一人出来帮他求情。皇帝眯着眼捏了捏眉心。
李公公见状,从袖口里掏出了龙纹金镶玉的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双手奉上”皇上,该吃药了,不然头又要疼了。”
皇帝盯着药丸,目光又瞟了瞟拿药的人。
片刻后,伸手拿起药丸吃了下去。
“叫大臣们散朝吧,留在殿内也只是干杵着。”皇帝对李公公说道,转身去了书房批阅奏折。
皇帝看了半个时辰,奏折千篇一律,全是请安的折子。
李公公在旁边看着皇帝的脸色不对,拱手道“皇上,皇后在御花园为新来的主子们办了宫宴,主子们为了感谢皇后,都抢着献艺,皇上要不要去瞧瞧热闹?”
皇帝捏着奏折的手紧了紧。“那就去看看吧。”
御花园内,花红柳绿之间,皇后穿着用金线织的百鸟朝凤青色华服,戴着九凤衔珠鎏金冠坐在正中,左下侧坐着一身正红鎏金牡丹的柳贵妃,头上戴着七尾侧凤珠冠。中间是一个头戴鲜花,身穿杏色的秀女跳着舞,底下两侧三三两两的嫔妃们各自说笑着。
皇帝远远的看着,转身走了,来到了湖心亭。看着湖里的荷花,微风吹来摇曳多姿。
“李忠,今天在这里用午膳。”皇帝眯着眼睛,感受微风带着荷香拂在脸上,深深吸了几口气。
“皇上,这不合规矩。”李公公提醒道。
皇帝睁开了眼睛。
望着湖里的一群鱼儿追着不知何时落下的荷花瓣,出了神。
楚栖梧装了一盒桃花酥"青竹,你去昭狱里送给太傅”说着又装了一盒:“这盒给狱卒,不知道能不能进去?"
“我去试试不就知道了?”青竹起身,抓了两个桃花酥往嘴里塞“我不吃饭了,这就去。”一手提着一个食盒快步走了出去。
楚栖梧自己吃了两个,喝了一杯茶,提着食盒也出了门。远远听着御花园里热闹非凡,想着等结束的时候再过去,便去了湖心亭。
皇帝还在看鱼儿,李公公催促了几次,皇帝根本不理他。
正当李公公再次说“皇上,该回宫用午膳了。”
楚栖梧到了。
楚栖梧也没有想到在这里就能见到皇帝。
“父皇,儿臣参见父皇。”楚栖梧放下食盒,给皇帝请安。
“栖梧?”皇帝转身过来,带点诧异的声音说道。
“正是儿臣。”
“朕见你,还是半年之前的家宴上。”皇帝说完目光在栖梧的身上停了几秒。
“起来吧。”皇帝挥一挥手。
“谢父皇。”楚栖梧站了起来,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道“今日我做了桃花酥,父皇要不要尝尝?”
“桃花酥?”皇帝示意她放桌子上。
“你还爱吃吗?”楚栖梧突然有点不确定,小声的问道。
皇帝没有说话。
拿起桃花酥闻了闻,对李公公说:“去皇后那里要一杯茶来。”
“皇上,这,奴才走了,没有人侍奉左右,这不合规矩。”李公公回道。
“那你是要朕亲自去?”皇帝冷眼看着他。
李公公连忙应声“奴才这就去。
李公公走后,皇帝盯着桌上的桃花酥“说吧,要什么?在朕记忆里,你的桃花酥没有一次是能白吃的。”
“父皇”楚栖梧被皇帝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手不自觉的挠了挠脸颊“父皇,太傅他…太傅他还能不能从昭狱里出来啊。”
“嗯?”皇帝有些震惊,但嘴上却说“后宫不得…”
“可是父皇,你刚刚选秀,这么大喜的日子,要是流血多不吉利啊,”没等皇帝说完,楚栖梧抢着说道。“而且太傅根本没有结党………”后面楚栖梧越说越小声。
“放肆,谁允许你议论朝政的。”皇帝说这话的时候一丝责怪都没有。
楚栖梧跪在了地上“儿臣错了,可太傅他年纪已高,父皇让他卸甲归田吧,也不至于寒了朝臣的心哪。”说完朝皇帝磕了一头,头贴在地上并没有起来。
皇帝没有说话。
“起来吧。”皇帝淡淡的说着。
楚栖梧抬起了头,但并没有起身,望着皇帝。
皇帝突然想起了栖梧的母妃,当年也是这样的神情跪在地上为家父求情,但是,皇帝想不起来她叫什么。
李忠这时候回来了,皇帝对楚栖梧说:“桃花酥留下,你回去吧。”
楚栖梧见状起身拍了拍膝盖,双手搭在腰间,蹲了蹲,气呼呼的走了。
“皇上,十三公主这是怎么了?”李忠双手捧着茶放在了桃花酥旁边。
“耍小孩性子。”皇上托着茶杯,吃起了桃花酥。
楚栖梧回到屋内,青竹还没有回来,先把衣服换了下来挂上,换上了平时穿的灰色棉布衣服,走到了院子里的躺椅上,望着梧桐花发呆。
天黑了,青竹提着食盒回来,朝楚栖梧摇了摇头”我和桃花酥都进不去,把桃花酥都送给了狱卒,叫他关照一二。”
楚栖梧点了点头。
“来先吃饭吧,我顺便把饭领了回来。”青竹把饭菜从食盒里拿了出来。一份青菜,一份豆腐。
两个馒头。
两人见怪不怪的坐下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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