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幻觉

那张已经模糊的面孔,借由今人才找回了一点存在的痕迹。

孙虑重轻声道:“将军,你相信我吗?”

谢白在那一刻福至心灵,忽然听懂了孙虑重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谢白笑了一声,毫不犹豫说:“孙大夫放心一试好了,我没有什么不能相信的。要比姚大夫,咱们的交情不更可靠一些吗?”

他笑得坦荡,全然不在意:“既然我这例子稀罕,那当然不能错过。就算不能在我有生之年找出解法,也算是为后世之人做出了一点儿贡献。”

秋叶搁一旁模模糊糊听了半晌,这时才后知后地觉听懂了他们俩打的什么哑谜,秋叶霎时瞪大了眼。

她刚要说些什么,谢白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谢白常年服药后体温都比旁人低一些,容易体寒,手总是温凉干燥。在这样焦灼的暑气里一只温凉的手虚虚地扣住了她,秋叶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抓住了似的,露出了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可能是那拦也拦不住的狡猾命运吧,命运把它那同样冰凉的爪子扣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缩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好,”孙虑重说,“从今天开始将军就不必再用药了。我会用银针封住你手、脚、膝、胸、腹、肩颈的气血行脉,让佛不知的药性无法刺激这几大关口的潜能,让血流无法过于激烈地在关口-爆发,从而保住将军的性命。”

“将军,佛不知药性发作刚烈迅速,再怎么拖延,也不过短则三五、长则六七年。在当代找一个前所未有东西,可算是一场豪赌,你得考虑最坏的情况——万一你等不到呢?”

孙虑重盯着他:“那么你只能选择和它共存,又或者真这么一辈子浑浑噩噩等着死去的那天!”

“我丑话先说前头”孙虑重轻声道,“在此前还从没有人能够在佛不知的药性发作下还能存活三年时间之久,将军是开先河的第一例,但身体早已经被药性泡透了。就算最后真能找到药物的解法,可能也会有些后遗症要跟着将军一辈子。将军也可能——比常人短寿些。”

“人生百年,不过蜉蝣,再长,能长过天地吗?这么长的寿数只是徒增寂寥,够用就行了。”谢白笑了笑,倒是豁达:“再短也不会比如今更差了。”

孙虑重说:“还有一点。人的脑部非常精细,无法靠施针来截住气血。我听说佛不知会根据人的想象来构建幻觉,也就是说——”他抬头看着谢白道:“——你得开始学着适应幻觉的存在、寻找和那些幻觉共存的方法了。”

谢白忽地抬起头,他看见孙虑重手扣在他的手上,像是怕他临时反悔了,万分慎重地对着他道:“你睡得够久了,将军。该醒了。”

孙虑重在京中原本就置备了一套能够入体的银针,这套银针造价不菲,工艺精巧,还是当年他还在虎狼的时候央著铸造营的那些巧工的师傅们帮他打造的。

彼时的孙虑重在古籍中看到过类似的治疗方法,一直很好奇,本想着若江南的疫病最后仍未找到解法便拿出来死马当活马医着试试。可能老天也觉得这个方法太不人道,那套银针还没铸造完毕,老大夫们就欢呼着抢先一步发现了治疗疫病的草药方子。

孙虑重也不是什么草菅人命的无良医师,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想轻易拿这个方法出来一试,于是施针的设想一直搁置。

因为一直派不上用场,他出京城时连着那套银针都懒得带走,一直留放在京中的医馆里妥善保存着。

老天对姓谢的特别苛待,这匹死马兜兜转转还是在几年后推到了他的面前来。

秋叶脚程快,自告奋勇地去医馆帮孙大夫取针,孙大夫就在将军府先做好入针的准备。

施针需要在一个能够保证安全安静的地方,谢白把孙大夫领到了房中,除了衣裳,像条死鱼似的躺在床上直挺挺地等着受刑。

谢白躺在那儿脑子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想了一堆就是为了尽量不让自己去细想那些入肉的银针。他也不是怕疼,只是说要留这么一套银针在身体里,又总感觉瘆得慌。

但转念一想,能够自由活动总比如今像个活死人一样沉寂在夜中要好些。

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经常把死字手拿把掐的谢将军得意洋洋地摇摇脑袋,管住了自己的思绪不再四处奔腾。孙虑重叫人打了温水和烈酒来,在一旁点了火炙烤着,将那些要封针的地方清理干净。

烈酒和温水滚过他的身体,谢白觉得身体像是逐渐回温了似的,连感觉都清晰了很多。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他听见孙虑重说:“......我之前在北疆停留过一阵,机缘巧合下,也接触过几位用了过量的佛不知却没有立刻致死的人。”

谢白看向他,继续听他讲:“出于好奇,我遣人打听了一下这些人的共通之处。——这些人在服用佛不知以前,都曾或多或少的接触过佛不知。又或者说,佛不知的某部分。”

“上蛮和北疆那一块对佛不知的了解更甚,偶尔会有些牲畜难以分辨料草与矿草,这些误食了佛不知的牲畜并不会立刻暴死,反而还会变得温驯许多,能够安安分分地活到牲畜们正常死亡的年岁。”

他看了一眼谢白:“所以有人认为,佛不知半石半草,仅仅服食一部分并不会致死,只是会导致人产生幻觉。”

谢白大方地任他看:“你是特意等秋叶离开了才问?”

孙虑重道:“……我不确定。”

“确实瞒不过大夫。”谢白笑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我也不确定。”

“在我的印象里,我确实不曾主动接触过任何与佛不知有关或者类似之物。我家里人对上蛮的对这些玩意儿都非常敏感,没道理会在这上面大意。”谢白仔细回忆着,确信记忆里面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片段出现,“但我确实在还小的时候出现过幻觉,仅有一段时日。太医只把这当成孩子的癔病来看,给我开了几剂和缓精神的汤药,我嫌苦,也没喝完。”

“宫中、京华戒备森严,皇城脚下盘查又非常严密,入口之物要经几道审查。佛不知在当时还是稀罕物,轻易入不得京。”他想了想,“仅有一次,我外祖辞世,穆将军接了我到江南送灵,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宫中,不久后就出现了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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