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没用的眼泪

奚鹤宁帮奚鹭安垫了医药费,告诉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钱也不用还了,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些事情该自己做了。然后他又给奚鹭安的同学三百块钱,让她去打包一些有营养的食物过来给她吃。

做完这一切之后,奚鹤宁就走了,他和奚鹭安真的没有多少感情,如果不是看在当年他上高中的时候,奚鹭安亲妈陈敏给他六千块钱,他都不想管奚鹭安的事情。

反正奚鹤宁是这样骗自己的。

高一就不是义务教育了,而且要到县城去读书,他又不是贫困生,没办法免学杂费,亲爸奚行为了向老丈人表忠心,一毛钱都不给他,亲妈杨琴珊要照顾小儿子,也没时间管他,更不会给他钱了。

只有当时的陈敏来看他,陈敏每年给他两千块钱,让他好好学习。

奚鹤宁不喜欢她的施舍,但陈敏的施舍确实对他有很大帮助,他靠着陈敏的施舍,学校的施舍,以及那些人的帮助,读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学。

回去时,奚鹤宁坐的是公交车,他一个人坐在后边,想到自己十六年来的生活,想到现在的陈敏,奚行,杨琴珊,又想到他那几个弟弟妹妹,只觉得自己心里又酸又苦的,真的太活该了!

天道好轮回,都是报应,这都是他们该得的报应!

奚鹤宁硬撑着回到店门口,他没有先进去,而是用手机自带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色,然后再准备进去。

他还没推门,尹飞鸣从里边出来了,尹飞鸣看着他,紧张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时光回溯,奚鹤宁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人伸出手,温和地问他:“宁宁,你没受伤吧?”

奚鹤宁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他蹲在门口哭,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尹飞鸣立马把大门关上,然后蹲下来安慰奚鹤宁,“你别哭啊,不知道的以为是我欺负你呢。”他把奚鹤宁拽起来,“这里好多人,我们到旁边哭去。”

奚鹤宁跟他来到店铺之间的狭窄箱子里,箱子里堆了一些泡沫和纸壳,奚鹤宁就坐在上边无声地哭。

尹飞鸣去买了一包纸巾和一瓶矿泉水,一会奚鹤宁哭完之后,刚好可以给他擦脸。

不过他现在反而有点怀疑春生是不是奚鹤宁的亲儿子了,小的找不到爸爸在店里哭,大的出去一趟回来就哭,真是一对爱哭鬼。

“纸巾给我。”奚鹤宁嗓子都哭哑了,“还有水。”

尹飞鸣帮他拿眼镜,还手欠地试了一下,有点晕,他就没敢再戴了。

“佳佳说你送你妹妹去医院了,她的伤怎么样?”尹飞鸣问。

“她不是我妹妹……”奚鹤宁本来赌气想说不认识奚鹭安的,但最后又转变了说法,“嗯,她确实和我有血缘关系。她死不了,外伤比较严重,内伤不致命,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哦哦。”尹飞鸣问:“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

奚鹤宁用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你没事干了吗?”

尹飞鸣嘴角抽搐,笑笑说:“你不乐意让我们去就不去了呗。对了,佳佳说兰雪也去了,她人呢?”

奚鹤宁的眼睛立马睁圆了,“我把兰雪忘在医院了,她说要去给奚鹭安买点东西的。”然后奚鹤宁就一个人回来了。

也不怪他忘记兰雪,主要是今天他见到了奚鹭安,导致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我去找她。”奚鹤宁把眼镜拿回来戴上。

尹飞鸣冷静地说:“等等,你现在去的话,她说不定已经回来了,打电话给她吧。”

奚鹤宁立马给兰雪打电话,兰雪果然抱怨他忘记了自己,不过影响不大,兰雪马上就到店里了。

奚鹤宁松一口气,继续坐回到泡沫上发呆。

“要聊聊吗?”尹飞鸣说:“我妈跟我说,如果有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就不难过了。要是有难以实现的愿望,也要说出来,说不定别人可以帮你实现呢。”

奚鹤宁想了一会,点头同意了。

没有什么地方比大学的湖边更安静了,以前奚鹤宁就喜欢在凌大的人工湖旁边发呆,看里边的野鸭子游来游去,现在又回来看鸭子了,他的心是久违的平静。

“我爸爸是中学老师,我妈妈是镇医院的护士,在那个年代,这两个职业是非常神圣的。父母有编制,独生子,还在镇上有房子,我已经超过了同村百分之九十九的小孩,但我最后却成了全镇上百分之一的笑话。”奚鹤宁趴在栏杆上,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六岁的时候,他们离婚了,双双出轨,我爸勾搭上了一个县城里有钱的千金小姐,我妈和医院里的年轻的下乡医生搞在一起了,他们都知道对方出轨了,但就是不说。他们离婚的时候,我六岁,但我却有一个小我四岁的妹妹,还有一个小我五岁的弟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尹飞鸣还没有回答,奚鹤宁笑着说:“意味着他们在婚姻关系还存在的时候,已经有孩子了。我爸先出轨的,我妈后出轨的,她怀孕了,必须离婚再结婚。我爸可高兴了,因为我妈提出离婚,那大部分财产都是他的了。”

“我判给了我爸,但他辞职去县城和老丈人做生意去了,我留在乡下跟爷爷奶奶一起住。乡下没有学校,学校在镇上,所以爷爷在家干农活,奶奶就在镇上带我上学。上初中那年,爷爷干活时候摔倒了,就再也没有起来了。上高中之前,奶奶从楼梯上摔下去,也没有抢救过来。”

“前几年我爸做生意赔了,他新老丈人也破产了,他没办法再回去教书,加上小儿子有病,于是就开始和他新老婆闹离婚。我妈的新老公家里是县城的,公公婆婆不是很满意她这个媳妇,她给他们家生了个儿子,于是之前小日子还不错。不过那家人不让她去上班,让她在家带孩子伺候老人。”

“尹飞鸣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呢?”奚鹤宁脸上满是笑容,“我一直向上天许愿,我要他们得到报应,现在我的愿望好像要实现了,他们全都倒霉了,真活该!”

“但你不开心啊。”尹飞鸣擦擦他的眼角,“你看,你又哭了。”

奚鹤宁大声道:“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我看到了他们得到报应,难道不应该笑吗?”

“因为你太善良了,太善良的人是不会因为别人得到报应而开心的。”尹飞鸣的声音非常温柔,温柔到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你不开心的,奚鹤宁,你一点都不开心。”

奚鹤宁笑着笑着又流眼泪了,“我凭什么不开心呢?我现在难道不比他们好吗?”

“忘记他们吧,以后你会重新开始的。”尹飞鸣说。

他伸手想要抱奚鹤宁,单被奚鹤宁推开了。

“放不下的,放不下的,还有人没有得到报应呢,我放不下的。”奚鹤宁摇着头说。

尹飞鸣说:“你说是谁,我帮你去报复他。”

“不用。”奚鹤宁说:“我不想报复他,毕竟……”他苦笑一下,“他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我怎么会报复他呢?”

尹飞鸣不喜欢听到这个回答,“到底是谁?”

奚鹤宁不回答,“谢谢你听说这么多,我觉得好多了。先回去吧,我还有工作要做呢。”

“说清楚,不然不能走。”尹飞鸣抓住他的胳膊,非常迫切地问:“什么人生中最重要的人?那是谁?”

“放手。”奚鹤宁表情很严肃,“不然我就要动手了。”

尹飞鸣松开了手,不是因为他怕奚鹤宁,而是不想和奚鹤宁吵架,那样只会让他们之间出现矛盾。

奚鹤宁往校门口走,尹飞鸣就在后边跟着他,反正奚鹤宁不说话,他就不走。

回到店里,春生还在哭嗓子都哭哑了,不过奚鹤宁一出现,他就不哭了。

春生用红肿地眼睛看着奚鹤宁,又委屈又害怕。

奚鹤宁难得地哄春生一次,他哑着嗓子说:“没有不要你,我不会不要你的,只有你了,只有你会陪着我。以后不要哭了,没用的,哭是最没用的方式了。”这是他对春生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尹飞鸣听到他的话之后,算是明白为什么奚鹤宁知道春生不是他的孩子后依然愿意带着春生了,春生需要一个爸爸照顾他,而奚鹤宁需要一个能陪着他的人。

两个可怜又孤独的人凑到一起,拼成了一个简陋的家,奚鹤宁为了这个家,放弃了他能本该拥有的一切,留学生的名额,名校毕业生的优势,他都放弃了。

从他的经历来看,奚鹤宁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可是他为了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放弃了一切,难怪他的老板会说他有病。

非常有病,病得不轻。

奚鹤宁的心情并没有平复,但他还要工作,于是他假装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开始给佳佳他们分配工作。

尹飞鸣一直在店里看着他,而奚鹤宁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尹飞鸣安排工作做,他们之间像是出现了一层透明的薄膜。

奚鹤宁想要疏远自己了。尹飞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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