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和太后不睦,吕家必不会鼎力相助,借此发难,也在情理中。
屋内点亮琉璃灯,白芊芸逐渐回过神来,披衣就要往外走。脚还没跨出屋,她就被琳琅拦住。
迎着三分疑惑七分嗔怪的目光,琳琅解释道:“有人来访。”
“我不见客。”白芊芸扒开挡在身前的手,说完后觉得不对劲,又道,“是来找我的吗?似乎没人知道我住此处。”
这座宅子是新添置的,除无相宗门人,只有许游章知道她居于此,而琳琅见过许游章,断不会认不出人来。
白芊芸脑海里浮过一个念头,问道:“那人在何处?”
“就在外堂等候。”琳琅呈上信函,“这是他给宗主的信。”
宣纸上没有写字,只用朱笔画了一枚玉琮,一片远山。纸张右下角,涂了一抹明黄染料。
再明显不过了。
白芊芸将宣纸揉成团,轻轻弹出,道:“带他到后院,再给我备几样点心,沏一壶茶。”
*
后院有颗桂花树,正值中秋,淡黄色花朵挂满枝头,院内幽香扑鼻。
白芊芸坐在树下,夹了块马蹄酥,吃到一半,琳琅带着人走过来。
来人站在数尺开外,一声不吭。她慢条斯理吃完点心,指向石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地道:“坐。”
那人没动,反问道:“江宗主可知我是谁?”
听这语气颇为不悦,白芊芸散漫地应了声,端起茶盏,用茶盖刮茶沫子。
玉琮配远山,是为名,朱笔明黄料,天家之物,是为姓。
此人正是平章帝萧琮远。
白芊芸浅抿一口茶,问道:“陛下因何而来?”
平章帝见被识破身份,负手于身后,沉声道:“既知朕之身份,为何不行叩拜礼?”
“塞北不归玄所有,无相宗起自塞北,门人自然不是玄之子民。”白芊芸搁了茶盏,撞得石桌咚声闷响,“逼远客就范,这就是大玄的待客之道吗?”
她抬起头,仔细端量登基半日的新君。
那道目光不带敌意,也说不上友善,平章帝别过脸,颇为局促地走到暗处。
白芊芸收回视线,想起许游章给她去信时说的话。
当年西庭案牵连中宫,她长姑白皇后及所生太子皆死,归德帝再无所出,只得从宗室中选一人过继。
萧琮远入主东宫当年,其父暴毙。此后他活在归德帝和吕妃的猜忌中,成日如屡薄冰,就怕因一丁点儿过错惹来大祸。
年前吕家弹劾东宫越权,若不是高家力保,萧琮远可能已被废黜。
宽和仁孝、谨慎柔懦,是许游章对他的评价。
白芊芸举灯照向平章帝。
他站得笔直,神色紧绷,维持着帝王架势,略带阴郁的眼神,此时随灯光移动而上下飘忽。
白芊芸又问了一次:“陛下因何而来?”
平章帝答道:“求贤。”
白芊芸不说话,放下灯笼,继续挑拣盘里的点心。
平章帝走到光亮处,朗声道:“朕欲清理朝堂,收揽君权,请江宗主助朕一臂之力。”
“还有一事。”他坐到石凳上,压低声音,“朕欲重查西庭案。”
啪嚓一声,白芊芸手中的银箸掉在地上。她若无其事地捡起,继续在盘子里扒拉,直到将点心戳碎,才开口道:“我既不会查案,更不会治国,朝堂上人才济济,陛下为何不用他们?”
“他们是归德朝旧臣,朕想要自己的左膀右臂。”平章帝毫不隐瞒,“无相宗门人遍布四海,江宗主便是最好人选。”
白芊芸缓缓放下银箸,闭上眼,揉着额心问道:“陛下为何要重查西庭案?”
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今夜无风,有些燥热,平章帝摇着竹扇,道:“此案牵连太广,若能查出涉及旧臣,朕便可以此为由打压旧臣。”
旧臣指谁,白芊芸不愿再问。
帝王路冰冷彻骨,忠骨埋于黄沙下,还要被挖出雕凿,打磨成脚下石梯,充作通向权力巅峰的垫脚石。
她握紧茶盏,稍一用力,白瓷盏破裂,碎瓷片扎进肉里,温热弥漫在指缝间。
血是热的,暖不化人心。
白芊芸拔掉碎片,朝石桌上擦血。正要开口,就听平章帝道:“江宗主若肯入朝,朕当尊为国师。”
那双眼睛放出精光,如鹰隼盯住猎物。
白芊芸换了茶盏,斟茶七分满,若有所思地问:“若我不肯入朝呢?”
平章帝眸光变得凌厉,凑上前道:“江宗主知道了这许多事,不入朝能全身而退吗?”
驭下之道,恩威并施,才能令臣下死心塌地,可惜这招对白芊芸不管用。
思索了片刻,她岔开话题:“明日宫内定是十分热闹,到时候,我定会给陛下一个答复。”
“朕该走了。”平章帝成竹在胸,抓了些点心吃着,“明日,还望江宗主不要食言。”
轻快的脚步声踏过石板路。
疾风从头顶扫过,几朵桂花掉在盘子里。
这不是自然风!白芊芸耳尖一颤,侧耳细听,极细的咻声刺破夜空,滑向前方不远处。
萧琮远刚走出十步!
她来不及多想,抄起盘子飞出。金属撞击声铿锵,盘子在半空中爆裂成无数碎片,似残花撒落,两枚飞镖混在碎片中,砸在石板上。
紧接着,几支羽箭嗖嗖地飞来。白芊芸听着声音辨别方向,将银箸和茶盏一并扔出,三支羽箭被打落,另一支贴着平章帝肩头掠过,钉在桂花树上。
平章帝吓慌了神,踉跄着差点儿摔倒,舌齿全僵住,说不出话来。
四道黑影从墙外翻入,他们穿夜行衣,手持钢刀,头裹黑布,面罩黑巾,只露出两只眼睛。
白芊芸拔出箭,折断箭头塞进衣袖,靠在树上看热闹。
这些人,不是冲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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