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匆匆出来一位妇人,竟是怀容,近观之下,倒是比在披香殿初见她时还要好看几分。
这里竟是苍尘的将军府么?
不管这是哪里,内心的燥怒让我无法平静,我朝玉府真君追过去,提掌便打。
老头受了重伤,又奔逃一路,已经无力应付,只是一个劲地叫着“夫人救命”,围着怀容躲躲闪闪。
我越发愤怒,出手狠戾,瞅准时机一掌打向玉府真君,却不料这老头无良,竟拽了怀容做挡箭牌,我那一掌,不偏不倚击在了怀容左胸,眼瞅着她像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那一刻,我心里竟莫名地揪了一下。
一道黑色身影一闪而过,抱着怀容轻身而落。
玉府真君叫了声“苍尘将军”,跌跌撞撞地奔向他。
那男人穿一件黑袍,抱着一身华服的怀容立于几丈之外,连声呼唤。那个他至爱的凡间女子,静静躺在他怀里,再无回应。
这便是苍尘么?我见他缓缓抬头,眉锋紧蹙,眸光幽深,眼底明显有悲痛和愤怒,见到我时,竟怔了一下,开口没有怒气,却仍是掩不住的沉痛:“竟是……离颜么?为什么,你要杀她?”
他竟然认得我?那也没用,我懒得跟他解释,只想去抓玉府真君。
老头故技重施,围着苍尘转圈儿,苍尘却不吃他那一套,轻身一闪,抱着怀容躲开了。
老头没了挡靠,躲了没两招,我一掌劈下,他本能地紧闭了双眼。却不料我那一掌挥到半空竟被一只胳膊挡住,我抬眼去看,是苍尘。
我怒道:“我只想杀他,你让开!”
他没让开,幽幽地叫了声“离颜”。
他既不让,我便只好连他一块打。
苍尘一插手,玉府真君趁机跑出去老远。苍尘一边打一边喊:“离颜你冷静些,告诉我怎么回事?”
冷静?我冷笑,便是火云宫的弟子,也不是谁都会怕的——我除了师傅,还没有怕过谁呢。
盛怒之下,我变本加厉地朝他攻过去,出手越发凌厉。苍尘开始还全力应付,不久之后他开始后退,再次要我“冷静些”。我却步步紧逼。苍尘招式虽稳,却已不再和我硬碰,只是一味虚移闪避。我干脆虚晃一招,下一瞬却直奔玉府真君而去,我要杀他!
我转瞬及至,玉府惊骇不已,吓得两眼一翻,歪在了怀容旁边。
我终究还是没有杀他,这次救他的,是玄御。
玄御忽然现身,握住了我高举的手腕,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深邃,俯视着我道:“没想到你这小鬼,竟暗藏如此能量……你究竟是谁呢?”
他的手握上我手腕那一刻,不知他做了什么,我只忽然觉得有股凉意沁入身体,和鬼祖的阴气不同,这股凉意清静平和,遍及周身,九宫中乱窜的狂躁之气很快被它平息下去。内心的燥怒之火一旦熄灭,我便立刻安静了,同时却感觉身心异常虚乏,有点像初出冥洞时的感觉。
苍尘抱起怀容,打我身边经过时,停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我忽然好想师傅。意识开始有些涣散了,眯了眯眼,终于倒在了玄御怀里。
这一觉,我睡得似乎特别长。
梦里我辨不清身处所在,眼前除了一片清雾,什么都看不到。我在这雾气中呆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梦境中的时光总不如现实清晰可感。
雾气即将散尽时,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白衣胜雪的男人,他背对我,漫步而去,我只能看到一个如行云流水般舒展洒脱的背影,他手中那把古剑,青光熠熠,十分耀眼。
之后的梦境变得不那么连贯和清晰,就像被扯成了碎片,再被人毫无规律地甩向我。我看到很多红光白光,听到杂乱无章的呼叫声和兵器相撞的锵锵声,十分刺耳,我似乎能嗅到血的味道,这让我有些兴奋。
这个杂乱无章的片断之后,是一片死寂,什么东西都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让人无端觉得压抑。我在这片寂静虚无中不知呆了多久,才终于又见到了人。我见到了师傅,见到了毕方,见到了翡翠和雪瑞,我和鱼鲮岛上的树精藤怪们戏耍,毕方驮着我云游四方……我很开心,可为什么内心深处总觉得遗落了什么?
我就这样怀着淡淡的惆怅醒了,发了会儿怔,听见隔壁有人在说话。
问话的是个轻轻柔柔的声音:“仙长还没醒么?”
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答道:“不曾醒,我看了几次,他睡得很沉。白芷姐姐,夫人怎么样了?”
那个叫白芷的姑娘道:“不太好,蛟珠只能暂时保住夫人魂魄不散,却不足以续命,将军一直守着她,也束手无策。”
听她们讲话,我恍惚记起在这之前,我打玉府真君没打着,反倒结结实实打在了怀容身上,怀容挨了我一掌,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那个叫白芷的小仙说,怀容伤重无法续命,我心里很不踏实,也很意外:我那一掌,竟如此严重么,连苍尘也救不了她?
我正想着,隔壁那个稚嫩的声音幽幽叹道:“夫人好可怜,今天还是她的生辰呢,都怪那位仙长……”
她话未说完便被白芷打断:“樱,将军吩咐过,对那位仙长,要尽心伺候。我去准备些吃的,你仔细看护着,知道么?”
叫做樱的小仙“哦”了一声,外面便没了动静。
我瞪着眼发怔,想象着苍尘眼下是个什么状态?
昔日孔宣对怀容略有唐突,便被苍尘一顿好打,至今仍被关在灵山上不得自由。而我对怀容不只是冒犯,我是想要她的命——在苍尘看来是这样吧?
照这样想,我如今能安安生生毫发无伤地躺在这里,实在是很不可思议。
我轻轻咳了一声,门帘立刻被挑起,进来的是个跟雪瑞差不多年纪的女娃娃,生得粉妆玉琢,十分可爱,她走近我道:“仙长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
我直身坐起,感觉周身并无大碍,便道:“我还好,你是叫做樱吧,谢谢你照顾我。”
“仙长知道我的名字?”小姑娘挺意外。
“呃,仙长嘛,能未卜先知。你家将军呢?”
我觉得有必要找苍尘说清楚,并且我很想知道怀容究竟怎样了,虽然我是无心的,但她毕竟无辜,我不希望她有事。
樱显得很心痛,声音低低的:“将军在给夫人治伤呢……樱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杀夫人?她是那么好的人。”
我叹口气:“我并非想要杀她,这是个误会。”
说话间一股食物的香气飘进来,对于久未进食的我来讲,这诱惑太大了!我向外张望,玄御挑帘而入,手里端个托盘,上面摆了饭菜,甚是诱人。
玄御问:“你现在感觉可好?”
我两眼盯着饭菜,接过来大快朵颐,没工夫回他。樱体贴地倒了杯水给我,之后便退了出去。
待我吃得差不多了,玄御道:“我很想知道,你的真身。”
我一口饭噎在了喉咙里,又一个想问我真身的。
玄御神情严肃:“你昏迷时,我探过你的元神,但我看不透。”
我心里不爽:“你跟鬼祖一样没品。”
他倒并不介意:“你今天的表现太不寻常,我想知道,你追杀玉府真君时爆发的那股力量,是从何而来?那不是你既有的修为所能达到的层次。”
我有点发懵,反问道:“哪股力量?”
玄御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你重伤了怀容,连苍尘几乎都不是你的对手,这些你都不记得么?”
我点点头:“我记得,我打了怀容一掌。刚才听一个小仙说她伤得很重,苍尘也束手无策,怎么救个凡人这么难么?怀容现在怎样了?”
玄御眉峰微蹙:“你自己都没有意识么?你那一掌,极不寻常。”
我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若只是伤到筋骨内脏,倒可以医治,而你那一掌,不止伤人身体,更是直打元神!”
我一怔,不可置信。
玄御继续说:“肉身皆是皮囊,元神才是根本。那姑娘受了你一掌,元神尽碎,无法活命,又不能入轮回,仅靠着蛟珠保有一缕残识,你说,要怎么救?”
我张着嘴,良久说不出话来。那一掌,真的是我打的么?
玄御道:“在我握住你手的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你体内有几种不同的力量在纠缠抗争,那是一片混沌纷乱的气泽,我不知道哪一种才是你的本质。你能否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这问题问的,真叫我无法回答。
也许我对自身的了解,远不如他了解的清楚透彻。
他见我发愣,又道:“你总不会连你是谁、真身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愣头愣脑地说:“我师傅说,我是他捡来的。太早的事我也记不清了,从有记忆起,我就已经在师傅身边了,像普通人那样,一点点长大,真身什么的,从来没有概念……”
这次换他无语。而我在想着怀容的事,她被我打碎了元神,我想救她。
昔日鬼祖来我鱼鲮岛,声称九天息壤能修补精元,我觉得这或许是个办法,况且这怀容姑娘本就是个凡人,女娲创生人族时,不也是沾水和泥么,怀容肉身既损,我还她个灵身也算对得起她了。
想到这我试探性地问玄御:“上仙哪,听说息壤在您那里,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能否借我一用?”
他目光清冷地望着我,看得我十分没底气。我硬着头皮道:“其实也不是我用,我是想用它来救怀容。怀容是无辜的,她不该死,您大仁大义大慈大悲,行个方便吧?”
玄御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气结:“这是你闯的祸,而我也不是你的师傅。”
言下之意就是这事和他没关系,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他不是我师傅,没义务给我擦屁股!
我恨得牙痒痒:“祸是我闯的没错,可事情都有个前因后果,我要是还呆在鱼鲮岛,我就不会挨饿,我不挨饿,也就不会去吃披香殿里的食物,不去披香殿,就不会喝那该死的什么露,不喝那玩意儿,我就不会那么冲动犯错……诶,上仙,上仙你去哪?你等等!玄御……”
那家伙越走越远,只留下一个清白的背影,和一句无情的话:“任何人想要息壤,有本事便来我幽园拿。”
更新更新,更点是点,大伙要鼓励我啊~~~
另,冒泡儿的人和收藏的人不成比例,我真是灰常滴伤心,蹲墙角怨念地数蚂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011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