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已身在血海,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仍旧是冥河。他明显瘦了,很憔悴,乍看上去像个小老头儿,于是我笑道:“怎么把自己熬成了这个样子,未老先衰一般?”
他眼圈竟然红了,眼泪说话就要掉下来,可是声音竟出奇的温柔:“三百多年了,青冥,我以为你就要这么一直睡下去了……”说到这里他竟再也说不下去,转过头去似乎是抹了抹眼睛。
我有些发怔,三百年,我竟睡了这么久。
我努力回想之前的事,记得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至于细节却是记不清了。我笑着问他:“你以为我死了?”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不会有事的,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醒,要不了多久一定也会像往日那样健朗,一定会的!”
我看着他一副认真的样子,觉得好笑,这些话像是他自己安慰自己一般。在三百年的漫长煎熬中,也许他正是这样安慰自己过来的。我忽然有些心酸。
他说:“不过,你真的是把我吓坏了,那时候你面色惨白,毫无生气,浑身冰冷,身骨都受了重伤,我搭了你的脉,连神识都受损了!”
“我想起来了,我好想是伤得不轻,若不是及时抽离了元神,恐怕就真的回不来了。”
“你怎么会孤身去战元始天妖呢?竟然连跟我说一声都没有。幸而你终于醒了,要不然我,你叫我……”他说着说着,竟又说不下去。
元始天妖,那个在我剑锋下倒下去的红发怪物,竟然就是元始天妖。
我问他:“我是怎么回来的,我不记得了。”
“是玄御,他抱你回来的。”
玄御,那个冷冷清清的家伙。
我问他:“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把你送回来之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什么也没说么……”
是啊,他那个样子,能说什么呢?能送我回来已经很不错了。
我想起去嵯峨山的初衷,问他:“十二他们呢?”
“我们在这儿!”我循声看去,十二个美少年兴冲冲地走进来,一个也不少,真好。
我仔细地打量老二:“你没事,太好了!”
“我没事,没想到尊者会不惜一切去救我,请受我一拜!”他伏地叩头,其他几个也齐齐跪下说:“尊者大恩我等兄弟无以为报,尊者沉睡,我等守护,尊者醒来,我等终生追随!”
我叫他们起来,说道:“别搞这些形式了。对了,老二,我记得那老怪物说,你被他……”
“是的,那老家伙的老巢在血妖潭里,那是嵯峨山深处一个一里见方的污血潭,凡是进入潭里的生灵,都会化为一滩脓血,成为滋养老家伙的养料,而灵魂将被困在血潭中永远煎熬,永远不得安息。我他杀死在了里面,后来不知道是谁,将我的元神拘起炼化,祛除血潭邪气,这才得以保全性命。”
冥河说:“他是和你一起被玄御带回来的,在黑玉石柱中重新修炼,好在有之前的根基,虽然也花费了三百多年,算是快的了。”
玄御,我想起了他清冷的目光,那时候他说,这样下去嵯峨山将化为虚无,无一生灵幸免。我不知道那是他对一山生灵的怜悯,还是对我免遭业报的忠告。
血海的日子,终于又回归到了风平浪静中,可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空空的。多数时候在房里默坐,显得有点闷。终于冥河问我:“我觉得你醒来后,似乎不似以前那般开朗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能跟我说说么?”
我闷闷地:“我想离开了。”
“为什么?”他着急地站了起来。
“我记得之前就跟你说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也答应过我,不强求的。现在,我要离开血海了,如果你愿意,我们以后也会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我不只当你是朋友!”他仍然有些急,“我当你是恩人,是尊长,还是……知己,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吧,我来血海之前过得也是居无定所的日子。”
“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
“我想去找玄御。”
他愣了。
“我想去找他。”我望着他的眼睛,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他怔了一会,说:“我懂了。”之后就默默地离开了。
十二听说我要走,也都各自打包,在我门口等着跟我一块出发。我打量着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准备一闯洪荒的样子,说道:“都该干嘛干嘛去吧,少跟着我。”
小九凑过来说:“尊者尽说违心的话,丢下我们你舍得吗?”
“我舍不得你?你哪根神经感觉到的?我自由惯了,别想拖累我。还有你、你们,都一样!”
我一走,他们就跟着,只是谁都不说话。我停下脚步,口气变得严厉:“你们爱干嘛干嘛,我管不着,只是我有我的事要做,不需要人陪,再跟着我,别怪我翻脸!”
这话有效,我走出去老远,他们的确没有再跟上来。
我没跟任何人道别,包括冥河。天大地大,又开始了一个人飘飘荡荡的日子。
只是与以往不同,以往我是漫无目的,走到哪里算哪里,时间一久便会觉得无聊。可是现在,因为他,我不会再觉得无聊,尽管会觉得孤单。
我先去了趟嵯峨山,三百年过去了,那里依旧葱茏苍郁,就连被我斩开的那道裂缝中,也生出了繁茂的草木。我停在空中,依然记得玄御与我隔空相对的样子。我朝那个方向看过去,晴空历历,只有飘飘荡荡的浮云。
我不晓得他去了哪里,也不晓得他的来历。或许三百年过去,他早就不记得我和那场恶战了。我不晓得,什么才能上他的心。
“玄御……”我下意识地念出他的名字,有风吹过,我想起了他身上淡淡的兰香。
那是种什么兰呢,那样清清淡淡的气息,就像他的人,冷清,可是见了便不能忘。
我恢复了女装,一袭白衣,不用饰物,简单纯粹像他一样。我在八荒**四处游荡,努力想找到那种兰花。我找了好多年好多年,找到后来,甚至觉得也许这世上从未有过那样一种兰花,那个人也不过是个假象,可是每当夜里,我躺在山谷里,或者睡在山巅,望着漫天的星斗,那张脸就会特别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也许是因为太孤单了,我收养了一只受了伤的小豹子,黑色的。多数时候,我们一黑一白游荡在八荒**深谷山巅。我把所有心事都告诉它,它似乎听得懂一样,用头轻轻地蹭我。
那日我们行到北俱芦洲,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歇脚。小豹子本不是北俱芦洲的兽类,尽管在跟了我之后得了些灵气,终究是受不了这里的寒气。为了能暖和一点,它不停地跑来跑去。我看得不忍,对它说:“我送你离开这里吧,回你的南瞻部洲去。”
它突然停下来,在我身前乖乖蹲好,瞪着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看着我,慢慢地眼睛竟然湿了。我叹了口气。
这里常年冰封,基本没有什么花木,见得最多的是白雪皑皑。可是我仍旧不想留有遗憾,带着它继续游游荡荡。在一处山路上,我们被一只白色的小兽拦截,小豹子首先冲了上去。
这种白色的小兽我认得,是北俱芦洲特有的异兽,长得似狮似虎,厚厚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它比小豹子高大壮实得多,小豹子刚扑上去就被它按在了地上。小豹子不甘心,奋起反抗,两只小兽连撕带咬打在了一处,没几个回合小豹子就处于下风。
我见情况不妙,刚想出手,便听到一个声音说:“回来。”
这声音让我心里一颤!
抬头望去,那个让我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数丈之外,阳光照在他身上,竟那么的不真实。可他那张脸却无比清晰,狭长深邃的双眸,依然是清冷的神色,我却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张了张嘴想喊“玄御”,却是喉头发涩,出不了声。
我几乎是冲到他怀里的。我找了他太久太久,找到几乎以为他只是我的一个幻觉,即便此刻他就在眼前,我仍然觉得不真实。我用力地抱着他,竟呜呜地哭了。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推开我,说:“姑娘是谁?”
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哽咽着叫了声“玄御”,感觉喉咙里仍然发堵,甚至不敢恣意地呼吸。
他打量着我说:“我好像见过你。”
我用力地点头,可是他说:“不过我想不起来了。你找我什么事?”
我望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看了我一会儿,见我不说话便转身离开。那只白色的小兽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还回头望了望小豹子。
我静静地望着那个背影,忽然觉得心疼。
我找了他那么久,他就这样走掉了。
小豹子突然追了上去,几下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玄御停步,转回身看我。
我冲上去,小心地问他:“你不记得我吗?”
他喃喃地:“很像一个人……”
我毫不犹豫地祭出鸿蒙剑,看到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我说:“我是青冥,你曾经讨要鸿蒙剑的青冥!被你救下送回血海的青冥!”
他说:“原来是你。”
虽然他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可我还是很开心:“是我是我,你还记得!”
“那又怎样,为什么找我?”
“我……”我深吸口气,“我喜欢你!”
他转过身去:“那样的事没有意义,你走吧!”白色的小兽跟着他渐行渐远,竟是毫无留恋。
剩下我怔怔地站在原地。
没有大纲存稿的故事好难讲啊,没有时间码字的作者好讨厌啊,鄙视我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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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那样的事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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