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尘举荐鬼祖这事极有眼光,鬼祖办事也很有效率,不过三日便带回了线索。他说:“那些亡魂,全都被引去了另一个‘冥界’,也不怪那些鬼王头疼,便是我在此之前也不曾想到竟是这种情形。”
我很诧异:“什么叫另一个冥界?”
“那地方不是冥界,却和冥界如出一辙,有幽冥道,有忘川河,有八热八寒地狱和鬼王鬼差,便是连去了那里的亡魂自己也不晓得已入了异界,唯一不同的,那里的亡魂都不能转世,无法入轮回。”
“那岂不是永远困在了那里?”
“想来是这样,这事如今看来还真有些棘手。”
“你知晓的如此清楚,莫非你也曾深入那里?”
“这倒不曾,是从我放进去的线饵处得知的。”
“线饵?那些鬼王派出去的鬼差,守着濒死之人等着抓魂,魂魄都会凭空消失,不知所踪,你竟能放进去线饵?”
“他们没脑子嘛。”老鬼对幽冥司那些家伙充满了不屑,“想来将死之人早已被盯上,他们后知后觉地守株待兔,岂能抓到?物反常必有妖,要查此等之事,不能按常理出牌!”
想不到这种事上,老鬼竟如此心细。我问他:“那你是如何查到的?”
“自然是杀了些不该死之人。”
额,这老鬼果然亦正亦邪。
他倒是毫不在意:“成大事不能拘小节。我在他们生时施下摄魂术,只要他们有异常,我便能顺藤摸瓜地追踪到。”
我说:“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罔杀终究于你的德行有亏,往后还是慎重吧。”老鬼没吭声,但看得出来很是不认可。我转而问道:“你对魂魄如此熟悉,可能看得出此事的底细?”
他想了想说道:“真正的冥界,乃大巫厚土殒身所化,后世再难有谁有她这般的修为和大慈悲心。依我看,这个冒牌的冥界,倒与我那梓桐树创造出来的幻境很像,但它似乎比梓桐树更厉害,梓桐只能使身在其中者感觉到这个世界,但其实他仍在现世中,但这个异界却是真正的脱离开了现世,不知存于何处。”
我望向玄御:“你的幽园是你幻化出来的,你可知当世还有谁能办得到么?”
他答道:“有是有,你师傅师伯和那几位站在仙谱顶尖上的都能办到,但他们没理由这样做。”
“莫非还有我们不晓得的高人存在?”
他沉思片刻道:“不一定是哪个高人,我想起能做这件事的,还可能是件法器,比如昆仑镜。”
“还有这等神器?”似乎我这兜兜转转的几世错过了许多事,显得极是没有见识。
老鬼却恍然大悟般道:“我怎么没想到,竟忘了它。据说它能创建和穿梭时空,仿建出一个‘冥界’想来也并非难事。”但他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传说这宝物刚一现世便失踪了,此等神力终究无人见识过,这世间究竟有无此物怕也不好说。”
玄御对鬼祖说,“你再去探一下那异界,是否和冥界全是反着的。”
“是否反的我倒没留意,我再探探看。”他当场盘膝入定,良久没有动静,我绕着他走两圈,问道:“这是神游去啦?”
“并不是。”玄御答道:“他这摄魂术,是强行将自己的一丝气息注入对方魂魄中,借由这丝气息去控制和感知对方魂魄所感知到的一切。这气息不可过强或过弱,过强则易被发觉,过弱则可能达不到效果,当然这样也与对方魂魄的灵性和修为有关。”
“你怎么知道?”
“当年他追息壤追到我幽园去,曾与我讨价还价,以此摄魂术与我做交换。当时你已恢复无虞,我便同意了。”
我恍然大悟道:“我临出发去血海前,毕方突然晕厥过去,师傅还说是鬼祖的摄魂术,可当时分明只有你在,是你干的吧?”
他不吭声。我说:“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晓得你这么做的原因,大约是想着拖延我一段时间,你先去趟一趟路对吧?想来那些凶禽横七竖八死在路上,也是你在清路吧?”
“宵小之辈自然不是什么危险,但清理掉它们,你能少些麻烦。”
玄御有心了,但在那时我并未察觉,或者说我对他念着阿九一事而耿耿于怀,堵着气要去血海。此刻想说些什么来表达歉意,但终究还是开不了口,犹豫一会,只说了句谢谢。
玄御说:“说起来鬼祖这摄魂术,实在是个极实用的法术。血海一战,我在元始天妖身上试了试,他带着我找到了赤螭子,拿回了琉璃瓶,不然这孽畜狡诈多端,还真是不好找。”
原来如此,那日他追着元始天妖走,我和冥河皆以为他的目标是这个红毛怪物,以为他是想了解他们宿世的恩怨,却不曾想,他的目标其实只是琉璃瓶。因为我此行的初衷,是想找回那瓶子。
我俩正在闲谈,却见鬼祖“噗”地吐出一口血来,我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他尖锐的声音中带着些意外:“我的线饵被攻击了。”
“是被发现了吗?”
“应该是。那异界景象,与冥界的确是反着的,只有镜中的世界才会如此。”他粗喘着气答道。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问他。
“这点伤不足虑。”他说着站起身来,如裳倒了杯水给他,让他休息一下。
我说:“我对这镜子无甚了解,若真的是它,当如何破解?又会是谁在背后捣鬼呢?意欲何为?”
鬼祖稍稍平复,说道:“眼下信息有限,我会继续探查,若有消息再来知会。”顿了顿又道,“我听说如今是个什么将军在主事,我看他没什么用,倒不如把苍尘放出来。我虽也看不上苍尘,但他到底还有些本事,把他关在牢里,是嫌魔族行动得太慢么?”
他一通吐槽,说完便甩着袖子走了,看来这老鬼是憋了些怨气。
倒也是,若是灵蕴将军在魔族这件事上没什么建树,似鬼祖这等人劳神劳力不说,怕是无形中让魔族多了些时日准备,于大局有损。
是该找个时机把苍尘放出来。
我让毕方将鬼祖的消息传信给孔宣,让天族准备应对,还让孔宣转告苍尘,怀容恢复得不错,料想再有月余便可醒来了。
毕方走后,坏消息却接踵而至。
小十二传信来,说是灵蕴将军约谈冥河,冥河设宴,席间灵蕴的一个副将竟然觊觎献舞的修罗族女子,当晚便借酒意闯入那女子房中施暴。那修罗女子性子烈,跑去找冥河告了一状,说完便撞柱而亡。得知此事,灵蕴将憨醉如泥的副将从女子房中拖出来,设法弄醒,这副将却大呼冤枉,称自己对所发生之事毫无印象。修罗族众暴怒,灵蕴无奈之下,只能忍痛斩了这副将,以安修罗族之心。但因着这层隔阂,大约会谈也并不顺利。
此事颇有可琢磨的地方。我问玄御:“你说这个副将,是真的被美色所迷么?”
他淡淡答道:“修罗女子的确是罕见的美艳,譬如阎孚。”
我瞥他一眼:“时隔这么久,阎孚长什么样子你竟还记得清楚,可见这修罗女子的确美艳撩人。”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美艳归美艳,却非谁都能撩得动。”
我又问:“你说这个副将,都醉到那般地步,他如何对那修罗女子行不轨之事?”
他眼底的笑都漫上了嘴角:“行与不行,与醉不醉关系不大,只有想与不想。你很好奇?”
“只是觉得蹊跷而已。”
我看出来了,他压根就没想和我好好聊。
天族虽然时运不好,血海也不大安生。此事后不久,冥河的三位将军相继遇害。一个是在执行任务时死在了翼阳山,据说事起突然,他们在夜里烧东西吃时不慎起了大火,一行二十个只回来了一个,这一个最终也因为受不了同袍罹难而自己独活的刺激而疯掉了。另一个死在了西黄之山,说是去夺山底的黄金和宝物,中了圈套,死于山中的糜牛族之手。再一个便是带兵进攻持边山的弥彦,他从冥河的两百军棍下捡了条命,鲁莽行事的老毛病又犯了,带兵去西黄之山找糜牛族报仇,却因为自己重伤未愈,力有不及而丧命。血海一下子少了三员虎将。
而屡屡吃亏受挫的天族众将心里也憋了一股子怨气,大约是灵蕴将军急于疏解这股怨气,又或许是觉得主事以来该有一场胜仗振奋军心和建功,在得知祷过山附近有魔族聚集和活动时,便带兵前去剿灭。那祷过山上,确是族群混杂,犀、兕、象、虎蛟、人面三足鸟等众多精怪遍布山体和水域。天族在那围追堵截杀了三日,死伤无数,却不想犯了众怒,最后山上的各族精怪联起手来反击,将灵蕴他们逼至泿水畔,虎蛟族早在水里严阵以待,灵蕴进退维谷。最后多亏了隔壁丹穴山的凤王带兵赶到,才将灵蕴及众将解救了出来。
毕方在说这件事时,颇多感慨:“离颜你说,这天族是否太平得久了,不大会打仗了呢?”
“哦,你说说看。”我倒很意外,毕方竟要与我论一论兵法。
他说:“你看啊,虽说魔族是混杂族群,但那山上生灵想来也并非都是魔族,你说灵蕴是不是杀得狠了点?
“嗯。”
“还有,这魔族数万年来都藏得隐蔽,虽说现在有所行动了,但怎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在祷过山活动呢,这明显是个圈套。”
“嗯。”
“再有,近来这一桩桩一件件,虽都不是好消息,但似乎也不算太严重,可你说怎么唯独这赤螭子和元始天妖没了动静呢,小皇帝似乎也安稳得很,我觉得没憋好事。”
我拍拍他肩膀:“有进步,你说得非常有见地。难为你这平日不问世事只管八卦的散仙,竟能看得如此透彻。”
他嘿嘿一笑:“是不是天赋不错?”
“嗯,不错。你这不错的天赋,是从孔宣那回来之后才有的吧?”
“离颜你竟如此小瞧我,太让我伤心了!”他显得委屈巴巴。
我不理会他叽歪,心想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
在家办公,抽空更一更。
话说这种工作节奏真没有躺着赚钱之感,
睁眼到岗,下班闭眼,没时没点,
盼疫情赶紧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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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昆仑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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