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七弦瞳孔猛然一缩。
他触角立起，向两边撇去，蝶翼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和楚泽深对视。
维克多身体紧绷，也紧盯着两只一仰一俯对视的虫，右手向后摸到后腰处常年随身携带的小刀，随时准备出手隔开两虫。
楚泽深慢慢收回自己的身体，重新抿一口酒，把衬衫上面的一颗扣子解开，双手放在座椅的扶手上，背向后靠，整只虫半陷进沙发里。
“别紧张。”
见楚七弦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楚泽深挥挥手。
楚七弦嘴角提起。“哥哥说笑了，我哪有紧张。我不就是你弟吗？”
楚泽深把酒杯往中间的小桌上一搁，玻璃杯透亮的底与桌子相撞，发出刺耳的咯咯声。
“我的弟弟我清楚。你虽然装得很像，但还是有些不一样。”楚泽深手指在大腿上不经意轻点，“他知道真相，也不会这么通情达理，更不会说我理解这种话。”
“还有，楚七弦的性情十分浮躁，惹过不少祸，他那种性格，能安安静静坐下来做乐器？别开玩笑。”
楚泽深手指停下，锐利的目光像蛇一样缠上楚七弦，“所以，你到底是谁？”
楚七弦反而放松下来。
进入主楼的情形在他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包括最近和楚泽深的聊天记录。
如果楚泽深早就发现，为什么非等到现在才和他摊牌？或者说，是楚泽深之前根本不确定，直到今天，和自己交锋，才能够确定自己并不是他原本的弟弟。
刚才的精神力检测，估计也不单单只是精神力检测。检测了什么楚七弦不得而知，但如果有半点是自己强行夺取原主的身体，他肯定不会现在还完完好好坐在这里。
那么现在，敞开主门迎接自己，反而是表明楚泽深的态度：我知道你不是我弟弟，可在别的虫面前，你毕竟还是我弟弟。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我必须弄清楚你到底是谁。
楚七弦捋一把自己的长发。
“哥哥，你真的要知道吗？有些真相，一旦知道，就回不去了。”
楚泽深回头看一眼维克多。
维克多见两虫气氛缓和，已经放松身体，把小刀收入后腰。他知道楚七弦要说出来的是什么。
“有烟吗？”
他问楚泽深。
“没有。你知道我一直都不抽烟的。你不也是？”楚泽深顿了顿，突然明白。“这个‘真相’，也和你有关。”
“能让一个很少抽烟的虫，开口向我要烟，看来事情的确很大。”
楚泽深再从酒柜中取出一瓶酒。“上好的藏品，今天就开封吧。”
他倒了两杯，收起。看向楚七弦。
再倒了一杯，推到楚七弦面前。
“开始吧。”
楚七弦深吸一口气。
“这些事情，我和维克多都没有完全说明白。”
“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个是因为我在原本的世界已经死去，另一个是因为原本的楚七弦也已经死去。”
“不，也不能这么说。是如果按照原本楚七弦的发展轨迹发展下去的话，他必将死去。”
楚泽深仿佛不是很惊讶。“嗯。”
“按照他的性格，确实是这样。可以说说他为什么死吗？”
楚七弦蝶翼妖异地张开，蝶翼上的花纹锁定楚泽深。“维克多杀了他。”
楚泽深手一抖。
端着的酒杯洒出一点酒液，弄湿他平整的西装裤。
“为什么。”楚泽深咬了咬后槽牙。“我最好的兄弟，为什么要杀我的弟弟。”
“因为他，虐待维克多。”
“他给维克多戴上电击毒素项圈，还专门装修了一个惩戒室。维克多在他吃饭的时候不能坐下，没收他所有通信工具，稍有不顺心就要把戴上项圈，没有反抗能力的维克多拖进惩戒室。导致维克多的精神已经出现问题。所以维克多决定杀了他，离开。”
酒杯爆裂的声音。楚泽深硬生生把手中的硬质玻璃酒杯捏碎。
飞逬而出的酒液溅到三虫身上，带来一阵凉意。
“维克多，你不联系我，是觉得这是我授意的，对吗？”
楚泽深缓缓松开手，任由手上的碎片从手上滑落，留下汩汩流血的伤口。
维克多转身，从抽屉里拿出医疗箱。“对。”
楚泽深呼吸粗重。
“不是我，维克多，不是我。”
他语无伦次。“是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他会那样。”
“他怎么能这样，他是我的弟弟，他应该知道我和你是生死相交的兄弟啊？”楚泽深用另一只手拦住维克多递过来的纱布。
“不用，让我清醒一下。”楚泽深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他背后的蝶翼和楚七弦一样，不受控制地张开，边缘蓝绿色的光芒向中心延伸，逐渐布满整张蝶翼的经络。
维克多把自己的酒杯放到楚泽深面前。楚泽深拿起，狠狠灌进自己嘴里，溢出的酒液从下巴低落，落入衣领。
“酒太烈了。”楚泽深喃喃。
葡萄酒，能烈到哪里去。
楚七弦明白楚泽深心里的不平静。
他顿住。但楚泽深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维克多……维克多在他一次心血来潮，绕着荒星巡视的时候，把他杀了。并且伪装成意外身亡。这就是他为什么死。”
“这个真相，真是……”
楚泽深也想点一支烟。
他能怪谁呢？他过命的兄弟维克多？但是维克多才是那位受害者。他至亲的弟弟？虽然弟弟不成器，但是从小到大的情意不是虚假。
怪来怪去，谁都好像没有错。
“那他呢？现在在哪？”楚泽深沉默良久，问道。
既然楚七弦来到的是一切都还未发生的时间，那么理论上，现在还没有死去的原主，他的弟弟，在哪？
楚七弦摇头。“不知道。不过灵魂的交换是互相的，他也许，会去到我原本的世界吧。”
“你原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安宁，祥和。虽然偶有战争，但基本不会蔓延到我的国家。人们安居乐业，虽然大富大贵的少，但是不会有人流落街头。”
楚泽深触角垂下，隐于发间。像是得到答案后的安定。
“好，好，这样很好。”
他往酒杯里再斟满酒。举起杯子，面向维克多。
支撑楚家在考林斯家族的凌厉攻势下生存的楚家家主，竟已经蓄满泪水，脸上尽显疲态。
“是我对不起你，维克多。我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我们决裂，我会怎么办。”
楚泽深身上的衣服再也不复刚开始那般平整，充满沧桑的褶皱，像是在权力和虚妄的污水里浸泡良久，再晾起来，全是污渍。
他脱掉外套。露出被保护良好的内衬。
维克多接过酒杯。“我从没想过与你为敌。在楚七弦过来之前，在我决定杀他那一刻，我就决定成事之后，把考林斯最上面那位给你干掉，然后远远地离开虫族。”
“不过，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不是吗？”维克多像是解开什么心结，楚七弦和他相处这么久，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释然的笑意。
维克多喝完，把酒杯放下。
现在桌面上，只剩楚七弦那杯，一口未动。
楚七弦端起。
“那我也……”
楚泽深突然伸出手，迅速把酒杯从楚七弦手中拔出。
“不行，在我这里，你不要喝酒。弟弟。”
啧。楚七弦眼睁睁看着快要到嘴边的酒杯被抽走。
啧啧啧。“行，谁让你是我哥。”
楚泽深抽出一下午的时间，和两虫聊了许久。带着他们参观楚家为两虫留下的卧房，从石板路上眺望开得正艳的蔷薇花园，然后在木质雕花的大门外，留下一张合影。
那张合影很快被冲洗出来，摆放在楚泽深私人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
但楚家家主的行程总是忙碌的。
推掉能推掉的，也只是勉强空出一下午的时间。晚上的一场重要晚宴，他必须出席。
楚泽深换好晚礼服，站在镜前，望着镜中倒映出两虫的身影。
“楚七弦你的光脑是不是坏了，正好，今天晚上去店里补办一个。然后，工作台已经吩咐管家去做，明天就能做好。你想在这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还有维克多，你最近小心点，考林斯好像察觉到什么。我在这方面帮不了你太多，只能给你打探一些消息，混淆视听。”
他像个老妈子一样，想起什么说什么，本来简单的镜前整理，硬生生拖了十几分钟。
楚七弦失笑。“行了哥，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你快去你快去。”
楚泽深走后，两虫站在大门前，对视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越笑越大声，然后笑到直不起腰来。
路边随意播撒的野花随着笑声震颤，花苞逐渐展开，露出嫩黄的花蕊，进入生命新的一环。
楚七弦朝他挥挥手。“你不是说，还要见你的下属？那我就先去店里配光脑了，晚上见！”
维克多也挥挥手。“晚上见。”
夕阳照耀着两虫飞扬的发丝，他们相背而行，却仿佛没有分离。
——
楚七弦哼着歌来到线下店。
找到店员说明来意后，店员接过已经损坏的光脑，带他到vip室重新录入信息。
虫族科技非常发达，但正是因为科技发达，对个虫信息的核对和保密就做得更加精细。
楚七弦坐在vip室，等待一道道程序走完。店员拿起资料走出去备案，他百无聊赖地玩着桌面上用来解闷的拼图。
“笃笃笃。”窗户被敲响。
楚七弦抬头看去。
一只有着耀眼银白色短发，脖子上戴着几串错落叠放的宝石项链的虫朝他扬扬下巴。
“楚少爷，你直播事业做得挺好嘛，被楚家放出来了？”
赶上了嘿！大家多多评论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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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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