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黎不明死后,唐故其实很平静。

他一个人打电话报了警,随后送黎不明去了火葬场。

他和黎不明都没有别的亲人。

他们只有彼此,在这个世界上相依为命。

唐故最后没能用那二十万去黎不明大学的城市租房开店,却用那全部积蓄二十六万给黎不明买了一个骨灰盒,还定制了一个金丝框眼镜。

他不想让黎不明孤单的,永远活在黑暗中。

他没有给黎不明买墓地,那里太冷,晚上黎不明会害怕,黎不明临死的时候那么想回到家,那以后黎不明就还是住在家里。

警察给唐故打电话,他们找到了陈利的尸体,一共二十三刀,其中一刀致命伤,在胸口。

唐故看着那张脸,恨不得冲过去把他生吞活剥了,事实上他也确实那么做了,他狠狠的冲上去,只可惜还没能碰到,就被四个警察一起按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女警察用力握住了他的肩膀,告诉他,要振作。

唐故也确实振作了,他没有寻死觅活,立马跟着黎不明死去,已经很振作了。

唐故隔三差五就给黎不明烧纸钱,烧很多很多纸钱,他怕黎不明没有钱花。

还给黎不明买了很多新衣服烧了过去。

他相信,黎不明一定能收到。

唐故关了纹身店,每天待在家里和黎不明的骨灰盒说话,抱着睡觉,家里的面吃光了他就下楼买。

唐故的烟瘾一天比一天重。

黎不明从来不来他的梦里。

唐故没有把那个录像机交给警察。

在黎不明死后的一个月,他抱着那个骨灰盒,终于打开了那个录像机。

他看见黎不明被缩在床上,绝望的求着那个禽兽,绝望的喊着唐故的名字,求他来救自己,带自己回家。

他看见了陈利是怎样虐待他的宝贝,怎样生生的咬掉黎不明的一块肉。

又是怎样残忍的鞭打黎不明,打瞎他的双眼。

看见他拿着刀刻在黎不明的身上。

看见他压在伤痕累累的黎不明身上,日日夜夜的索取。

他看见黎不明绝望的眼泪。

他看见黎不明是怎样挣脱了那个锁,看见黎不明是怎么样麻木的给了陈利一刀又一刀。

最后,他看见黎不明嘴里念叨着他的名字,然后毅然决然的破窗跳了下去。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黎不明奄奄一息的脸上。

唐故只觉得痛的不能呼吸,他痛的匍匐在地上,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从那一天开始,唐故病了。

唐故觉得黎不明只是去上大学了,于是开始日复一日的给黎不明发消息,每天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里,对着黑屏的手机视频,通话。

为什么唐故总是看见黎不明那边黑黑的,好像永远不开灯呢。

因为黎不明住在漆黑的骨灰盒里。

唐故一个人,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的坚持了三个月。

却在梦见黎不明的第二天,给黎不明发消息。

“黎亮亮,我要去找你了。”

唐故把那骨灰盒放在腿上,坐在桌子前给黎不明写信,写完以后,就把那封信烧了。

他想,烧给黎不明,黎不明一定能收到。

黎不明一定能理解他。

于是唐故出了门,他买了一桶汽油。

还去买了一枚男戒,上面刻着日出,如同他手臂上的纹身一般。

唐故把汽油撒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他自杀前,拨打了119,语气平淡的说了这里好像发生了火灾。

唐故知道,出警到这破烂的楼里,最快需要十分钟,而这十分钟,足够烧死自己,也能保证大火被浇灭。

尽管这破烂的筒子楼里已经没有人住。

唐故点燃了所有的火柴,扔在地上,很快,房间里被点燃。

唐故左手抱着骨灰盒,右手碰着戒指,嘴角露出了笑。

他把自己也烧给黎不明,黎不明一定能收到。

他给黎不明带了礼物,黎不明应该不舍得怨他,应该能理解他,毕竟,一个人,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熊熊烈火很快烧到了唐故身上。

听说活活烧死是很痛的。

黎不明觉得,是很痛,五脏六腑都在燃烧,身体的每一寸的在叫嚣着,痉挛着,可黎不明汗涔涔的闻着自己身上的焦味,却觉得,再痛也没有黎不明那三天痛,也没有失去黎不明那样痛。

唐故一直在后悔,为什么同意黎不明去打暑假工,他每一天都去接黎不明下班,只有那天没去。

如果那一天他去接了黎不明,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去给黎不明少新手机,如果那一天他没有晚回家……

可惜,黎不明已经死了。

可惜,他们没有未来了。

可惜,也没有如果。

最后,在火光中,唐故好像看见了黎不明。

这次的黎不明没戴那个金丝框眼镜,也没哭。

他只是笑着看唐故,那么温柔。

唐故也冲他笑。

唐故流下了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滴眼泪,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说。

“黎亮亮,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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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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