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宛如从天而降的细纱洒在竹林里,映出一道道柔和的光晕。
沈诗筠莲步轻移,向前踏进竹林。
她记得自己亥时就在闺房睡下,怎会忽然来到了此处?也不知前头是否有人?
就在沈诗筠沉思的片刻,前头的竹林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沈诗筠心里一紧,壮着胆子向前走去。
蜿蜒的小道尽头是一片开阔的空地。空地中间有一间竹屋,屋前有一方小院,院里摆放着一张竹制的小桌和几把竹椅,有一男一女正站在桌子旁边交谈。
因为院中没有点灯,她又离得有些远,沈诗筠瞧不清两人的容貌,只隐约看见男子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香囊递给站在丫鬟打扮的女子。
“明日便是初二,把这东西交给你家主子。”
“是。”
丫鬟收下香囊,犹豫片刻,低头对着男子道:“夫人还想问——世子有几分把握?”
夫人?
世子?
难道——是红杏出墙?
沈诗筠越发疑惑,不敢错眼地盯着远处的两人。
被称作世子的男人在听到丫鬟的问话后并不回答,只静静地看着她。而丫鬟见世子久不回答,略带诧异地抬头望向了世子,却见他目光沉沉地望着自己,其眼神宛如深渊一般不可测,不由得腿一软跪了下来。
“是奴婢逾矩了,奴婢这就回去禀告夫人。”
世子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跪倒在地的奴婢,低声“嗯”了一句。女子见状,连忙攥紧手里的香囊,飞快地起身行礼,在世子地注视下低头快步后退到竹林边缘,迈着打颤的双.腿从另一处小径匆匆离开。
竟有这么可怕?
看来这位世子积威甚重。
眼见世子要转身朝自己这边走来,沈诗筠赶紧收回目光退后两步,放轻自己的脚步,快速向竹林外围走去。
那世子与那女婢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若是她贸然撞破怕是会遭世子误会,还是到竹林入口处装作与世子偶遇,请他助自己离开好些。
也不知自己怎么来了此处,竟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沈诗筠一边琢磨一边向前,刚路过转角,准备松一口气,却见小径尽头忽地闪过一道人影。
一人抱剑而来,短短两步就走到了沈诗筠的面前。
“我……”
没等沈诗筠说完话,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掐住了沈诗筠的脖颈。
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着沈诗筠的喉咙,腥甜的液体自下而上浸润舌根,沈诗筠本能地用双手抓住对方的手臂,想要把它们从自己的脖子上拉开。可她的力气远不如面前这男子,几番挣扎之下,依旧挣脱不开,反而因缺氧加剧使得双颊变得通红。
他是谁!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沈诗筠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她已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身体不自主地颤抖,发出低沉痛苦的呜咽声。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越来越艰难。
沈诗筠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恐怕今日要交待在这儿了,可她不想死在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他们到底是谁!她不想死!!!
无论沈诗筠心里如何不甘,她捶打眼前这人的力气却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
就在沈诗筠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甲一,放开夫人。”
夫人?
被称作“甲一”的侍卫飞快松开了手,空气重新进入沈诗筠体内,肺部因窒息而带来的灼烧感稍减,喉咙难以自抑地咳嗽起来。
“咳咳……”
每一次咳嗽都会带起剧烈的疼痛。
满嘴的血沫以及难以吞咽的痛苦提醒着沈诗筠——她的舌骨怕是折了。
“夫人今日是不是忘了点安神香?怎么三更半夜,跑到这儿来了?”
安神香?
沈诗筠恍惚片刻,而后才意识到世子口中的夫人竟是指她自己。
可她芳龄十六,未曾婚配,哪来的相公?
莫不是认错了人?
但甲一已然把自己当成了贼子,若是被世子发现自己不是他夫人,她岂不是必死无疑?
沈诗筠半点没有劫后余生的惊喜,只有更深的惧怕。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侧,却发现自己惯用的金针不在腰带之内。
除了就寝,她用来防身的金针从不摘下,怎会不见?
莫非……
还没等沈诗筠想出个所以然来,她的身后又传来世子温柔而细腻的声音。
“哦——夫人流血了?”世子的声音一顿,越发温柔地说道,“你我夫妻数年,扼死太过苦痛,我不忍你受此苦楚,不若服毒自杀吧?”
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沈诗筠惊诧抬头,还来不及回身看清背后之人,就再度被人扼住了头颅。
只见甲一一个箭步冲到沈诗筠面前,一手捏住沈诗筠的脸颊,一手从腰带内侧掏出包好的毒药,打开纸包。
沈诗筠拼命抵抗,一手握住甲一的手掌,一手握住他的手臂向后用力拉扯。可甲一的手指紧扣,如同钢铁铸就一般,怎么也不能使其移动分毫。
即使尖锐的指甲划伤了甲一的掌心,甲一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面无表情地把药粉全部倒入了沈诗筠之口。
随着毒药入口,毒性在沈诗筠的体内肆虐,犹如一条无形的蛇,吞噬着她的生机。
没过一盏茶的工夫,沈诗筠的呼吸越发沉重,心跳也变得忽急忽缓起来。无力的四肢再也无法支撑沈诗筠的身体,只得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地上。
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空洞和绝望,沈诗筠很想问问这两人到底为什么要杀死自己,可最终还是住了嘴,静静的感受着胸腔里越发无力地心跳,强忍着腹中绞痛没有求饶。
最终一口鲜血自她嘴角溢出,沈诗筠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
等到沈诗筠再次醒来,窗外的天已经大亮。
没有咸腥的血沫,无法言语的痛苦和濒临死亡的窒息,只有大梦初醒的恍然。
还没等沈诗筠细想,却见她的丫鬟春桃大喊道:“小姐醒了!”
听到这话,原本坐在圆桌边的贵妇人便走了进来,按住沈诗筠打算起身的身体,开始把脉。
“娘,您怎么来了?”
沈诗筠的脑子还有些迷糊,闹不清是发生了什么。见沈夫人冯氏严肃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紧张,等到她收回了手,才再度起身道:“可是发生了什么?娘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把脉了?”
“你可是魇着了?”冯氏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娘怎么知道?”
沈诗筠正诧异呢,就听见冯氏道:“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原本打算辰时出发,如今都到巳时了,也只能拖到午后去了。”
出发?
兴许是受了噩梦的影响,沈诗筠竟一下子没想起今天是要去做甚。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今日比往日晚了足足两个时辰才醒来,不由得看向春桃。
“小姐,卯时正刻我就来喊您了。可不知怎地,无论我和夏萤如何叫喊,您都毫无清醒的迹象。我俩放心不下,这才禀告了夫人。”
“我……”
沈诗筠声音一顿,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心中狠狠一坠。
难不成这梦真有什么蹊跷?否则自己怎会一睡不醒?
但现下屋子里站满了人,她无暇细想,只能故作镇定地看向冯氏。
“就是魇着了,娘可瞧出什么问题了没有?”
冯氏摇摇头道:“我观你睡着时呼吸急促却脉象平稳,便让周嬷嬷去取针了,没想到还没施针,你倒是醒来了。”
“是吗?那可真叫女儿躲过了一劫。”
沈诗筠利索地下床,一边在春桃的伺候夏穿衣,一边同冯氏打着哈哈。
她终于想起来了——早在两个月前,因原先的户部尚书梅大人病逝,沈父沈文睿受圣上提拔,从正三品的济平省巡抚升为了正二品的户部尚书。
按朝廷规矩——离京都一千五百里以外,两千里以内的官员,须在接到圣旨的三十日内到任。
父亲等不得母亲将家产脱手再出发,只能先去京城履职,留下母亲带着自己和妹妹处理琐事。
现下母亲已将沈家在沧州府的产业尽数变卖,只留下了京城济世堂的分堂。今日便是要带着她们两人启程前往京城的。
如今却因为她一睡不醒,耽搁了时辰。
沈诗筠略带歉疚的看向冯氏,冯氏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无妨,你无事便好。等众人用过了午食出发也是一样的,不过就是迟一日抵京罢了。”
说罢,冯氏招呼着自己的丫鬟,带着刚回来的嬷嬷离开了院子。
沈诗筠这才有心思就着早食继续思量梦中之事。
当今朝廷只有代王与晋王两位亲王。其中代王乃圣上叔父,一直长居京城。晋王乃圣上弟弟,自圣上登基后不久便驻守西南,留下世子与郡主长居京城。
以父亲户部尚书的身份,自己倒是真有可能被圣上指为世子妃的。可惜自己至始至终没能来得及回头看一眼,也无从知晓梦中毒死自己的那位究竟是谁。
要不然——等回了京城,她依照梦中之人的模样与两位世子比较一番,若真与其中一人一模一样,她便离那人远些就好。现在,唯一能够入手的地方便只剩下了那位护卫和丫鬟。
沈诗筠在脑海里仔细回忆着两人的容貌,等到夏萤询问她是否要撤掉布菜时,才收回思绪。
屋子里的被褥,床幔等杂物已被郑嬷嬷和春桃收进箱笼。除了摆放在书案上的两本医书,剩下的都是要留给下一家的家私。
沈诗筠随手拿起一本翻看,直到用饭时才起身去了冯氏院子。
冯氏原本定的是辰时出发,沈府上下便没人准备中午这一顿,现下推迟了时间,管家刘平便只能从酒楼里点了食盒回来。
等到所有人用过了午食,沈家一大行人终于出发。
从沈家所在的沧州府到京城大兴,若用马车赶路,要走上足足二十四天。
自从三年前沈诗筠的兄长机缘巧合救下三皇子一命,被圣上赏识留在京城任职后,冯氏每年都会带着两姐妹回京避暑。
这条路沈诗筠已经走过四回,也早就看腻了两边的风景。是以启程没多久,沈诗筠就取出了放在抽屉里的医书。
她的医术师承母亲冯氏,而冯氏的医术又传承于曾在太医院为官的沈诗筠外祖父冯京墨和外祖母张氏。因为启蒙的早又十分认真刻苦,沈诗筠在医术一道上颇有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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