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我大可明明白白地袒护于你,但他终究是父亲派来的人,又咬死你是内应。”梁蕴品紧蹙着眉,仿佛想起那日之事依旧叫他十分头疼,“我只怕他为了护着我,擅自对你下手,只好先赶来同你演一出戏,而后一边同他虚与委蛇,一边让一心查出真相,再经旁人之口透露于他。”
梁蕴品终于不再掩饰自己对陆宛的情愫,将自己的一颗心剖开,无遮无掩地置于陆宛面前。
“你禁足的那一个月,我日日不得安眠,却不敢来看你……只怕一不留神被沙卓探去,叫他生疑,前功尽弃。”
他眸色如墨,一字一顿,“所以,你是否能……原谅我这一回。”
天光明媚炽烈,透过层层纱帐滤下一片柔和温婉的光晕,在陆宛眼底晃了又晃,像一片片金箔倾入湖心。
陆宛在心里没什么办法地叹了口气——从方才梁蕴品打断他,说下第一句话时,他便知道自己的心再也硬不起来了。
知慕少艾似是根植于他骨中的毒,与他的血肉早早地长在了一起,不死不分。
与梁蕴品对视良晌,陆宛睨着他眸中的红血丝与眼底的青黑,柔声道,“多谢大人如此信任。”
“可我……确实到了该离开通判府的时候。”
陆宛垂下睫,无奈一哂,叹道,“陆家家训有云:陆家子女,无论嫡庶,皆不可为人妾室。更不要提那无名无分的偏房与外室……”
“谁要你做妾?”
梁蕴品倏地紧了紧手心的力气,将陆宛不堪一握的指骨捏得“咯吱”作响。
陆宛吃疼般“嘶”了一声,却见梁蕴品陡然凑过身,将干燥温热的唇印在他那片苍白的唇上。
陆宛瞳孔一缩,来不及反应,唇上残留的枣茶便被那仓皇之人舔舐一空。
他的心骤然一缩,紧接着毫无规律地狂跳起来,倏忽他被灵活的舌尖顶开牙关,贝齿微张,口中的津液被疯狂地扫荡着,无节制地攫取着,索求着,直到下唇一疼,一抹血腥味自唇瓣处晕染开来。
梁蕴品怔怔抬起身,像只被褫夺食物多日的小兽般死死盯住陆宛的眼睛,好似这人下一瞬就要变成飞鸟脱离他的掌控。
“你方才之意,是不怪我了。”
梁蕴品咽了咽喉咙,抬起另一只手抚过陆宛沁血的唇瓣,沿着下颌游走过他的侧颈,将虎口轻轻卡在他颀长的后颈上,又凑上去蹭了蹭他的鼻尖,“不怪我没同你说清便囚着你,冷着你了,对吧?”
陆宛有些迟滞地感受着梁蕴品的触碰,二人气息纠缠,他无法自控般点了点头。
“那么,我还有一事,要请求于你。”
梁蕴品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用更婉转的话说动陆宛,又遽然放弃。
“你方才说陆家子不可为妾,巧合的是,梁家子一心亦不可二用。”
梁蕴品正色道,“此生有一正妻相伴,惟愿足矣。”
陆宛渐渐睁大了眸,眼底映出梁蕴品珍而重之的眼神。
“陆小公子,”梁蕴品一手抚着陆宛的后颈,一手握住陆宛的指节,眸中闪动着希冀的光,“蕴品天资朴鲁,德薄能鲜,功业未成,唯有一颗真心一旦落定,便忠之守之,确凿不移。”
“你可愿嫁我为妻,与我申白首之盟,永结琴瑟之欢?”
-
庭院。
阿生站得笔直,浑身上下微微绷紧,像株冷杉般挺立在落芙亭中,微微抬高下颌盯着沁荷居内的动静。
“怎么还没说完,”他小声埋怨,“不会又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啧,你放心,事情都过去了~再说了主子们都多久没见了,你总得让人家好好叙叙旧。”
一心正踩在云梯上,有一搭没一搭得修理被梁蕴品扯下的纱帘,脸上挂着狎昵的神色,“诶,阿生,咱俩也叙叙呗~你这一个月来有没有想我?”
“呵,想了啊。”阿生斜挑着眼角,像瞅登徒子般睨了眼一心,“想你们什么时候死,死干净了我家少爷就不伤心了。”
“嘿,又说气话~你才舍不得我死呢,你家少爷更舍不得大人死!”
一心将木销穿入纱帘,钉在落芙亭的顶围上,嘴上还不忘碎碎叨叨,“你说你也是,我托王叔给你送了那么多吃的,你愣是一次也没收。如此冷酷绝情,真叫我寒心啊~”
“寒心?你们也配说这个?”
阿生原是将视线落回沁荷居,闻言眉毛一挑,回身冲一心道,“我家少爷为了你家大人寒心时,他在哪儿?你又在哪儿?”
“嘿,我在——”
一心本想将自己在外奔波一事和盘托出,又想起不远处,姬青正耳提面命,指使沙卓替她磨药晒药,于是堪堪将话头止住,咽了咽嗓子讪讪道,“我这不是有公务在身嘛……”
“哼。”
阿生转过身去,不欲与一心争辩,想了想又气不过,拔腿要走,“我给少爷送药去,他该进药了。”
“诶诶诶,别走别走!”
一心连忙从云梯上一蹦而下,轻盈地落到阿生面前,冲他绽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主子们有吩咐自然会喊咱们的。”
“有什么好说的!我不放心,你让——”
阿生左探右探不得而出,突然顿住身体,眯起眼打量起站在身前的一心,“是你家主子,让你拖住我的?”
“呃……嗨,什么你家主子我家主子的,咱们不是一家的么~”
一心笑着摸了摸鼻翼,刚想夸阿生聪明,却遭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呸!谁跟你们是一家的!”
“少爷为了你家大人委身入府,你家大人却叫陆家平白蒙冤,软禁了少爷,还让少爷遭此……遭此奇耻大辱。这算什么一家人?”
阿生似乎被点着了,破罐子破摔般将积日怨气一股脑儿发泄在一心身上。
他凤眼微竖,眸中涌上毫无遮掩的恨意,“若不是为了寻青姐来为少爷瞧病,我才不会将少爷交到你家大人手中!待到他病情好转,我便……我便立刻带他回杭州,凭他再心软,也绝不叫他再见你家大人一面!”
“哎,你别……你消消气……”
一心不知屋内是否谈拢,当下也不敢朝阿生放话,只得好言相劝,“若是大人正在里头给陆公子斟茶认错,陆公子也原谅他,答应留在通判府了,你当如何?你一个当下人的,难道要越过主子拿主意不成?”
“呵,”阿生抱起手臂,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拧过身,“少爷他不会的。”
“你怎知他不会?”
“……”
阿生像瞧傻子一般瞥了眼一心,又转过头去,怨愤之声细如蚊蚋,“一家人一家人……说得倒好听,区区一个外室,算哪门子的‘一家人’?”
“……就因为这个?只因这个?”
一心眼珠一转,又眨了眨,当下对梁蕴品有了八成信心。
他也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阿生,嘴角上翘的弧度愈发明显,“诶,你要不要同我打个赌?”
“赌什么?”
乍听见一心的反问,阿生甩下手又要炸毛,却被接下来的话转移了注意。
“你坚信陆公子不会留下来,我却赌他一定会留下。”
一心说着说着,抱于胸前的手不安分地往前一伸,将阿生肩上的落叶轻轻扫了下来,粲然一笑,“若是你赢,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只要不违背朝廷法制,不伤及主家和我的性命,哪怕你要我为你摘一颗星星,我也会尽力而为。”一心含笑道。
“……黄口小儿,谁要你摘星星。”
阿生被那若有似无的一扫扰得耳根一热,偏了偏头,又忍不住正过来看他,“那若是你赢了呢?”
“要是我赢了……”
一心颔首一笑,倏忽落手一勾,拽着阿生的腰带猛地将人带到跟前,微冒胡茬的下颌与圆润的鼻尖只差半寸便可紧密相贴。
阿生瞳孔骤缩,下意识抬手格挡,却被一心抢占先机,偏身压住了他。
掌心与宽厚坚实的胸膛相抵,胸腔中那颗躁动的心透过层层屏障,与另一头懵懂不安的血脉共鸣而振。
一心唇沿几乎与阿生的上耳畔相接,他笑了笑,热气将阿生一只耳朵和半边侧颈霎时烫得通红。
“要是我赢了,你就要告诉我——”一心嗓音很低,似裹着黏腻的麦芽糖蛊惑着听者的理智,“为什么你是这世上……最适合伺候你家少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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