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宫

晚霞在天际展开红蓝的对决,给京城渡上了一层绮丽的轻纱,如梦似幻。

霞光倾泻而下,人群的轮廓被勾勒得清晰而柔和,如一副灵动的剪影图,在天际上映,三五成群的小孩呼朋引伴的跑着闹着在一户人家停留,躬身道了几句吉祥话,收获一把红绸包好的糖果,便又嬉闹着跑开了,嘴里还不停的重复着虞小姐大喜,虞小姐大喜。

秋风里欢笑声掀翻漫天红绸,如仙子随风而舞,夕阳里,美不胜收。

“婚者,谓黄昏时行礼,故曰婚,他倒是抬举我。”女子的声音飘渺而来,听不出情绪。

“小姐—”

丫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头来,在妆台前坐下,任由丫鬟梳妆,天际的绮丽不过须臾,便被墨色吞噬,空留一片湛蓝。

镜中的女子一袭红衣,长发逶地,俨然一副待嫁的新妇之态,身后的卧房早已布满红绸,丫鬟们也换上了喜气的红衣,虞府一片喜气洋洋。

“姑娘簪花吧,宫里来接您的銮驾就快到了。”领头的丫鬟潇潇捧着光彩夺目的头面,在一旁小声提醒。

女子伸手轻抚眼前的头面,这是宫里送来的,珍珠、玛瑙、烧蓝、点翠华贵至极,可她眼瞅着只觉累极,连带着头皮都隐隐作痛。

“妹妹,”就在她迟疑之际,一个绛红柿柿如意纹对襟长衫,挽着妇人髻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是这虞府的少夫人安淑君,今年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却是落落大方俨然一副的当家主母之态,只因虞夫人是个不管事的佛爷脾气,自从三年前大少爷娶了妻,她便忙不迭地交出了管家之权,日日吃斋念佛,几乎不见外人,即使今日府中喜事,她也称病不出,全由安淑君照应着,安淑君虽然年轻,办起事来倒是游刃有余,毫无疏漏。

这边她刚安排完各府女眷在花厅用茶,眼瞅着日已西沉,吉时快到了,也不见后院动静,料想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赶忙过来查看,见到卧房内此般情景,她像是早有预料般打发丫鬟们都退下,替她女子理了理衣襟,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柔声道:“妹妹怎么还未梳妆,銮驾已经到前街了。”

女子看着眼前端庄的妇人道:“既然来了,那便走吧。”说着便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花圃里芙蓉花开的正好,灿若云霞。

“妹妹!”

女子止住脚步:“对了,忘了问嫂嫂了,往后我叫什么?”

“虞归晚,虞家失落在外的二小姐姗姗归晚之意。”

女子淡淡地点点头,无波无澜地接受了这个名字,她自知身若浮萍,名字而已,舍了便舍了吧。

虞归晚在花圃停下,伸手折了支芙蓉,想将长发挽起,右手却骤然发出一阵刺痛,犹如被扯断了经脉般,疼的她咬牙倒吸一口凉气。

安淑君看虞归晚的背影,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深吸一口气道:“妹妹此举怕是不妥吧。”

“嫂嫂放心。”说罢,她已然调整好了表情,转身把芙蓉花递给安淑君道:“有劳嫂嫂了。”

安淑君叹了口气,接过芙蓉替她绾了发。

“谢嫂嫂。”虞归晚罕见地露出笑靥,一双含情目,如春水照芙蓉,不觉间已被勾了魂。

安淑君看着烛光中女子,有些发楞,三天前,她被接回家时还形容槁木,这样的倾世容颜于她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嫂嫂?”

“少奶奶?”

“啊?”安淑君回过神来,捧起一旁的喜帕,遮住了这张芙蓉面。

外间爆竹轰鸣,虞归晚朝她盈盈一拜,转身离去。

安淑君掀眸看去,她沐月而去,宛如一座做工精美的白玉雕塑不染纤尘,她或许本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中仙,没有家人,没有来处,借了个虞家女儿的身份,不过三日又要没入那森森宫墙之中。

“妹妹,以后在宫里若有需要,只管差人过来——”

外间的喧嚣声打断了安淑君的话,她深吸一口气,又换上了招牌的笑容,步入花厅,自此以后,虞家将日新月异。

长安城自来繁华,花灯点亮一江秋水,烟花灼灼如日月同天,銮驾穿过长安街,戚戚然淹没在森森宫禁之中。

是夜银月霜天,合宫红烛高照,明嘉帝齐策一身红衣,眉眼是掩不住的喜色。

御辇自太液池穿过,不过片刻便出现在千秋殿门口。

可是映入众人眼帘的宫殿却非但没有预料中的红烛璀璨,甚至连一点光亮都不见,一片寂然落寞。

齐策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随行太监许有诚只觉后脊一阵发凉,忙叩首请罪:“陛下,奴才是亲眼盯着内廷司修缮的千秋殿,今儿也特意吩咐了李尚寝亲自过来教导娘娘侍寝的规矩,娘娘怎得就睡了呢?”

齐策冷睨着眼前漆黑的宫室,摆手示意下轿。

许有诚小心翼翼觑着齐策,象征君王威严不可逼视的十二道琉珠挡住男人的面容,他却清楚的知道,这个年轻君王的霹雳手段,不觉胆寒。

果然齐策薄唇轻启,冷声道:“踹开。”

侍卫们几乎不假思索地飞身上前,一脚踹开了殿门,千秋殿依旧寂静如初。

齐策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在压抑着情绪,许久他才冷哼一声:“把灯都给朕点上!”

说罢,便径直走了进去。

许有诚跟在后面感觉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陛下登基,整肃内宫外庭的霹雳手段世人皆知,是以他登基不过一年,群臣拜服,无敢违逆,这虞妃竟如此胆大包天,陛下以半幅皇后依仗迎她入宫,连初次侍寝,都给够了她体面,以发妻之礼待之,亲自前往千秋殿,她却闭门不出,如此桀骜,这虞家人果然都是不怕死的,他擦了把汗,心中暗暗祈祷,陛下千万别因为她迁怒自己。

咔嚓一声巨响,许有诚不敢抬头,想也知道,是齐策怒火攻心,直接踹开了殿门,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帝王之怒。

夜风呼啸着吹的他打了个寒颤,许久不见动静,他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抬头,却见寝殿里红绸翻飞,如美人沐月起舞。

“不用点了。”齐策仔细打量着殿内布置,怒意稍减,摆手示意宫人驻足,迎着月辉向内殿而去。

千秋殿毗邻太液池,河灯与宫灯相映,洒落满室璀璨,雕梁画栋,精巧别致的阁楼,又添红绸轻纱做饰,月色中宛如瑶池仙境,引人入胜。

齐策快步上前,撩开层层帘帐,一座硕大的鸾凤和鸣画屏映入眼帘,画屏做工精细,金丝银线在夜色里闪烁着华丽的光,其后隐约可见一个身着赤色嫁衣的女子正斜倚在榻间,歪着头看了过来,朦胧的光线里,依稀可见她身形玲珑,举止妩媚,风情万种。

脑中嗡的一声炸开,身体微微发颤,砰—砰砰—齐策清楚地听着自己的心跳,来不及思考,已经推开画屏,女子的身形映入眼帘。

白发!

齐策僵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并未如新婚女子般端坐,更未梳妇人髻,而是松松挽了个发髻,倚在榻间,柔若无骨,一缕发丝恰到好处地沿着锁骨而下,消失在半透的薄纱裙间,她本就勾人的眉眼被白发衬得格外妖异,发间一朵赤色芙蓉,更添加妩媚妖娆。

“你的头发......”

“往事如烂柯观棋,光阴自然不与世间相同,嘘——”

女子莹白纤细的食指在唇间停顿,博山炉内白烟袅袅而出,遮挡了齐策的视线,她娇声唤道:“陛下。”

齐策感觉脸颊火烧般滚烫,不觉吞咽了一口,随手握住一旁画屏,借着冰冷的触感压下了体内的炽热。

女子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转而羞怯地低下头,耳尖红可滴血。

霎时间,寝殿内春色旖旎。

齐策走进一步,穿过白烟,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子,三日前虞家上奏说二妹虞归晚病了,看来这就是病症,白发也好,白发她就是我的虞归晚,独属于我的虞妃,上天果然待我不薄!

男人眸中升起一丝兴奋,眼前的女子果然是上天亲手为他雕琢的宝物。

“陛下。”虞归晚起身朝他盈盈一拜,厚重的嫁衣骤然滑落,露出她白皙光滑的肩,她慌忙按下滑落的嫁衣,掀眸看向男人,双眸水雾氤氲,轻如烟,娇如水。

“虞归晚。”齐策声音低沉,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女子,眸色惊喜痴迷,见惯了她素衣不施粉黛的模样,今日的她一身红衣,朱唇微启,宛如雨打的樱桃,娇艳欲滴,她美得是如此恰到好处,人类最原始的冲动被无限放大,他一把握住女子的手腕,稍稍用力,她便踉跄着跌入他的怀中,厚重的嫁衣顺势滑落,露出女子莹白纤细的后颈,他看着她的目光急切炙热。

男人都一样,虞归晚反手勾住男人的脖子,男人凌厉的五官在夜色里柔和了下来,他半阖着眼,玉带垂缨,矜贵异常,只是那双凌厉的凤眼里,列火早已熊熊燃起。

齐策搂着女子的腰,她是如此的纤瘦,盈盈一握的腰肢极尽柔媚,她如一摊春水,伏在自己胸膛,却撞碎了自己的三魂七魄,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如临仙境,她却又猛然后退,霎时间魂魄都变得漂泊无依,失落、茫然、兴奋百感交集,她却仍是一副漫不经心却的模样,步步后退,永远站在不远不近的幻境里,仿佛触手可得,又遥不可及,突然她嘴角勾起,扬起雪白的藕臂朝他微微勾手,理智刹那间被撞的粉碎,只能任由她操控着,步步上前,跌落这场梦境。

酒香浸湿了纱帐,红烛明灭跳跃,女子衔者酒杯,回眸看向齐策。

齐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美人,眸色迷离深邃:“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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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她权倾朝野
连载中夏寄锦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