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码,他在看到这幅画之前,一直都笃定地如此认为。
原来对方也看见了自己。
对方竟然也看见了自己。
舒良莫名滋生了一种恍然大悟却又失魂落魄的感觉。
不过,秦燚真是一个可憎的家伙。
望着眼前那道显眼的裂痕,他感觉要是自己当时也在现场,应该也会给对方来上一板砖。
舒良在客厅坐了很久。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他才郑重地将画作复原成最开始的样子,又塞回了他赠送给蒋雀巡的背包。
舒良没有选择返回卧室补觉。
他干脆出了一趟门,买了一套钓具,尽量按照记忆复原。
反正希望又不是一次性的物品。
破灭了一次,那他就重新制造一次,只要他持之以恒,总能迎来兑换的时刻。
舒良将钓具塞到了沙发下面。
不愧是身强体壮的年纪,仅仅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蒋雀巡身上的伤势,就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他终于被允许出门。
在家里憋了太久,蒋雀巡一出门,就没了影子。
没过多久,对方就又恢复成了从前那种早出晚归的模式,舒良也不好再三过问,只是会在对方临出门的时候,额外嘱咐上一句“注意安全”。
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虽然被“咬”的人不是他,但他却比是自己还要担心,生怕哪天又收到邻居的通风报信,告诉他有人在附近看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外貌已经无法辨认,但穿着跟蒋雀巡非常相似。
事实上,他也没有想到,没结婚也没孩子的自己,有一天能够体验到身为长辈的担惊受怕,对象还是一个比他都孔武有力的男性。
这大概算是某种孽缘吧。
舒良一边准备晚餐,一边时不时地瞥向墙上的钟。
时针已经指向了“七”,蒋雀巡却依旧没有回家,这让他不由自主地焦虑了起来。
他不想招人厌烦,但他搓手顿脚了片刻,还是给蒋雀巡发去了一条消息,询问对方什么时候会回来。
消息发送成功之后,他以一分钟十次以上的频率,查看自己的手机,却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
什么情况?
舒良瞬间连饭也没心情做了。
如坐针毡地等待到了八点,他忍无可忍地给蒋雀巡打去了一通电话,但这通电话既没有被挂断,也没有被接通,听着听筒里不断传出的“嘟嘟”声,舒良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成了同频。
凡事一旦开了头,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舒良开始不停地拨打蒋雀巡的电话,结果却是无一例外的无人接听。
九点……
十点……
十一点……
整整四个小时,他完全失去了蒋雀巡的音讯,正当舒良准备出门寻找的时候,大门终于被人从外侧打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蒋雀巡。
“你去哪里了?”舒良立即迎了上去,语气混合着委屈和指责,“为什么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
“手机没电了。”蒋雀巡低着头,让舒良难以捕捉到他的目光,“上一次,手机也摔了,可能有影响。”
他指的是自己惨遭围殴的那一次。
“吓死我了。”舒良还没彻底缓过劲来,“我还以为我又得背你一次,我实在是没那个力气了。”
“不会了。”蒋雀巡的声音很低,“以后都不会了。”
“你说什么?”
舒良主动向对方的位置凑近。
“没什么。”蒋雀巡摇头道,“还有晚饭吗?”
“我本来正在准备,但你一直没回我的消息,我就没继续弄。”舒良这才想起厨房切了一半的菜,“我现在去弄?”
“不用了。”
“我给自己做了酱拌豆腐,还没来得及吃,你要是饿的话,我们一起吃?”舒良试探性地提议道。
“可以。”
蒋雀巡竟然没有拒绝。
这可能是他们吃过最诡异的一顿饭。
谁都没有开口,饭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叮咚”声,连咀嚼都变得低不可闻。
面对已然吃腻的酱拌豆腐,蒋雀巡连眼睛都没眨,面不改色地飞速解决掉了一碗饭,然后一言不发地拿起自己的碗,进入厨房清洗,甚至没理会还在进食的舒良。
我是有哪里惹到他了吗?
舒良满脸都写着莫名其妙。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
两人接连吃过晚饭之后,又接连完成了洗漱。
凌晨一点左右,他们终于躺上了床,可以好好地休息几个小时。
但舒良却越想越窝火。
明明等待蒋雀巡的人是自己,如果说对方的毫无音讯,还能算是情有可原,那对方归来之后,既没有安抚也没有道歉,还对他如此冷酷无情,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理?
舒良气呼呼地瞪着天花板。
他想打量一下蒋雀巡,于是偷偷地侧过脸,往旁边扫了一眼。
结果却让他吓了一大跳。
以往,蒋雀巡都是侧睡,用后背对着他,今天却正好相反。
对方将正面朝着自己,两只眼睛也压根儿没闭,不知道已经静静地凝视了他多久。
哪怕仅仅是匆匆一眼,舒良都能感受到对方目光中的幽邃,仿佛深不见底的死海,一切都藏匿在风平浪静之下。
“你盯着我干什么?”舒良立刻就泄了气,只剩下七上八下的忐忑,“我脸上长钱了?”
蒋雀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由于目前这个姿势,无法看见对方的表情,舒良按捺不住好奇,又悄悄地把脸侧过了一点。
然而,还没等他调整好视野,他的身上就多了一个重物。
“什……”
舒良刚刚张开嘴巴,才发出第一个音节,就再也无法发出其他的声音了。
蒋雀巡强势地吻住了他。
不——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不如说这是野兽的撕咬。
对方毫无技巧可言,完全是用体力和身型,牢牢地压制住了舒良,让他无法反抗和挣扎。
坦白说,舒良也没打算反抗和挣扎。
他只是意外到了极点,除了这个堪称疯狂的举动,还有眼前这个跟浪漫八竿子打不着的时机。
不难看出,这应该是蒋雀巡的初吻,对方像一只亟于标记领地的狼犬,舒良既是他眼里的那块肉,也是他杀出重围,用生命抢夺而来的权柄。
他想要把舒良碾碎,却又不舍得用牙齿将舒良刺穿,只能看似小心翼翼,实则急不可耐地把柔软的唇肉叼在嘴里,一刻也不肯松开。
这个吻结束于血腥味的弥漫。
也不知道是谁咬了谁,差一点就窒息的舒良,倾向于两者都有。
“你就是这么报恩的吗?”舒良一边喘着气,一边用大拇指蹭过唇上微小的创口,“牙还挺尖啊。”
蒋雀巡的视线紧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
舒良的肤色很白,唇色也偏浅,现在却是一片嫣红,尤其是血珠渗出的时候,让人莫名产生了一阵渴意,喉头也越来越紧。
气氛又开始微妙地躁动,舒良暗暗觉得不对,赶紧想办法自救。
“今天发生什么了?”他开门见山道,“或者说是昨天。”
“一个坏消息,两个好消息。”蒋雀巡总算愿意把目光上移,“你想先听哪一个?”
“坏的吧。”舒良斟酌道。
“秦燚死了。”
蒋雀巡说得无比清晰。
“……什么?”
舒良再也躺不住了,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坐起,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良久,他居高临下地看向蒋雀巡的眼睛,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声音也仿佛隔着一层雾:“怎么死的?”
“不知道。”蒋雀巡直直地迎向他的视线,“秦燚一直住在重症病房,本来就要恢复了,有一天晚上,仪器突然出了故障,报警器也没响,等到护士巡房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不行了,最终没能抢救过来。”
“原来如此。”闻言,舒良微微俯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让他能够完全捕捉对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那么,我也有一个问题——”
“是你吗?”
随着他的质问,卧室里的温度,似乎骤降到了冰点。
“不是。”
连空气都趋向于凝结的寂静中,蒋雀巡终于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这算是什么坏消息?”
霎时间,舒良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连姿势都变得惬意了不少——
“这不明摆着是一个好消息吗?”
“它现在的确是一个好消息了。”
蒋雀巡忽然压低了声音。
“啊?”
舒良压根儿没听清。
“没什么。”蒋雀巡选择将话题岔开,“不好奇另外两个好消息吗?”
“对哦。”舒良成功被对方转移了注意力,“所以另外两个好消息是什么?”
“第一个。”蒋雀巡将手臂随意地枕到脑后,“我的画卖出去了。”
“什么?”舒良看起来甚至比听到上一个消息的时候还要震惊,“有人花钱买你那幅‘蛆’?”
蒋雀巡的神色瞬间僵住了。
“那啥……”见状,舒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容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正在绞尽脑汁地搜刮措词补救。
“不是那一幅。”明明是跟平常别无二致的语气,舒良却硬是从其中品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是底下的那一幅。”
蒋雀巡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看过另一幅画的事实。
“喔喔。”舒良赶紧胡乱地点了点头,“有眼光,有眼光,那最后一个好消息呢?”
风水轮流转。
这一次,飞快转移话题的人,终究是变成了他自己。
“我用钱。”
对方刻意停顿了一下——
“给我们买了一套房子。”
下一秒,蒋雀巡如愿以偿地看见了舒良目瞪口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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