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一道需要进行假设的主观题,别人假设的都是“ABCD”或者“甲乙丙丁”,舒良也算是脑洞清奇,竟然闲得没事干,硬生生地编了四个拗口的人名,让阅卷老师看得啧啧称奇。
然后,温泽的朋友原封不动地将其抄了过去。
这简直是离谱到家了。
显然,他们的作弊行为已经暴露,问题只剩下究竟是谁抄了谁。
舒良的成绩比他好,从概率上来看,应该是他抄了舒良。
但温泽的朋友并不打算认账。
除了担心父母没收自己的游戏机,他还认为舒良一定是在故意整蛊,心里憋着一口气,哪怕终究要在这间办公室里吃亏,他也会在私下让对方好看。
可能是觉得舒良更容易沟通,发泄完毕之后,班主任率先询问了舒良这个问题。
“是我。”
舒良却承认得干脆。
“?”
班主任和温泽的朋友都惊呆了。
班主任是因为诧异,温泽的朋友当然也非常诧异,但他的程度明显更甚,几乎已经接近了“震撼”的级别。
他原本正在绞尽脑汁地盘算抵赖的借口,想要将脏水泼给舒良,但他转头一瞧,对方竟然已经面不改色地喝完了脏水。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活菩萨吗?
温泽的朋友立即转变了态度。
他的眼底甚至隐隐地浮现了泪花。
由于舒良坚称一切都是自己所为,温泽的朋友仅仅是因为太过“乐于助人”,挨了一顿批评,成绩并没有作废,也没有通知家长。
相比之下,舒良就惨多了。
不但成绩作废,还被要求站着上了一周的课,刷足了过去缺失的存在感。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温泽的朋友没有站出来替舒良平反,但他确实深深地铭记住了这份感动。
他反复跟温泽提及这件事,整整念叨了一个学期,除了因为对方绝对不会泄露秘密,其实也是为了抒发自己的愧疚。
但他其实并不知道,他们挨训的那个下午,身为班长的温泽,正好要去办公室送东西,捧着厚厚的一沓作业本,对方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意外地听到了整个过程。
他能够感同身受朋友的话语,因为他就是现场的第四人。
哪怕那时还未从朋友的口中,得知全部的真相,温泽就已经推敲出了大部分的内容。
舒良的确让人惊讶。
除了他的回答,还有他的态度——
仿佛事不关己般漫不经心。
温泽的朋友在担心游戏机的没收,在为自己虚构的恶意而愤怒,那舒良又在想些什么呢?
答案是无。
如同一张白纸,你能够感知到他的存在,但你将他戳破之后,却能够清晰地看到白纸的两端——
几乎完全没有变化的两端。
白纸似乎什么都没能隔绝,但它又不为所动,因为它是一张轻飘飘的白纸,能够任人摧毁,又能够悄悄复原。
温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注意舒良。
他原本没打算打扰对方,但情书的乌龙是一个绝妙的开头,他不想让机会从指缝间溜走。
然而,乌龙的绝不仅仅是情书事件。
读完这封情书之后,舒良意识到他们的起点,本身就是一场乌龙。
事实上,舒良压根儿不想帮任何人背锅,他单纯是觉得麻烦,才会随口扯了个谎。
他既不无私也不超然。
相反的,他比谁都现实。
一方面,他害怕对方的报复,毕竟对方当时的眼神,已经恨不得将他吞入;另一方面,经过大致的评估,他认为结果不算难以接受。
反正无论是哪个角色,他都需要接受惩罚,成为另外一位的代价,仅仅是多了成绩作废和请家长这两条。
第二条他毋需担心,第一条也影响不大,因为这又不是高考。
在班主任持续输出的时间里,舒良已经分析完了利弊,顺带着做出了一个相对有利的决定。
坦白说,他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这么蠢。
他绝不是故意给对方下套,他是真的没有预料到,对方连假设的主语都不改,抄答案都抄不到点子上。
不过也是多亏了这种人,才不至于让自己的成绩,显得太过惨不忍睹,舒良权当是一次报恩了。
他甚至刚刚才得知,他之所以能够令最后一排那些高大的同学听话,也是得益于温泽的这位朋友。
他有个狗屁的威信,温泽和他的朋友,才是真正在班级里拥有威信的人。
看来,他必须好好地解释一下,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看走眼的温泽。
然而,当他站在对方面前的时候,却反反复复地张了几次嘴,始终没能说出他想要表达的内容。
“那封我帮别人送的情书呢?”
最终,他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在家。”温泽愣了一下。
“看了吗?”舒良继续问道。
“看了。”温泽点了点头,“也回了。”
“怎么回的?”舒良面露好奇。
“……婉拒?”思考了一会儿,温泽才做出回答,“我感谢了她的喜欢,也言明了我的态度,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希望她未来前程似锦。”
“挺好挺好。”舒良听得直点头,“说起来,你应该收到过成千上万封情书吧?每一封都会回吗?”
“是的。”温泽甚至没有使用“绝大多数”这种模糊的词汇,“只要交到我的手里,我都会认真看完,然后进行回复。”
“模式也跟上面差不多?”
“嗯。”
“你就没有心动过吗?”舒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有啊。”对方忽然望向他的眼睛,“我还特别主动。”
“咳——”舒良开始假装四处看风景,“所以,收到你的回复之后,他们都选择了放弃?”
“基本上。”
“为什么?”舒良顿感不解道,“愿意送出情书的人,心意应该相当坚决吧?”
“我不否认他们的心意。”温泽轻声解释道,“但他们对我的喜欢,更像是受到了青春期和荷尔蒙的蛊惑,他们情感最强烈的时刻,就是递出情书的那一刻,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成全了自己,只须给出一点点委婉的托词,他们就能用最快的速度释怀,哪怕多年以后,再度回想起来,也会是美好多于尴尬。”
“……听不懂。”舒良越听越迷糊。
“你迟早会懂的。”温泽露出了笑容,“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
“那我可不可以问问,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的情书?”温泽明目张胆地向前了一步。
“呃……”舒良立即结巴了,“我、我考虑一下……”
“不急。”
“如果我也像你一样婉拒呢?”
良久,舒良小声地试探了一句。
“大概会锲而不舍吧。”温泽想了想。
“你这人怎么言行不一呢?”舒良愤怒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吧?”
“因为我的喜欢不一样。”温泽忽然收敛了笑容,“我是细水长流的积累,轻易放弃的话,会把心里的堤坝冲垮,在此之前,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这既是我的执着,也是我自救的方式。”
“……又是这种让人听不懂的说法。”舒良心虚地嘀咕道,“那我还是先把你的情书收着吧。”
“不表态?”温泽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颊。
“我都决定收着了。”舒良被捏得很委屈,“你就非得咄咄逼人吗?”
“哦——”温泽故意将音节拖长,“我收到了。”
“啊?”舒良疑惑地抬起头,“你收到什么了?”
“你的答案。”
温泽笑得无比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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