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良很在乎自己。
对此,蒋雀巡深信不疑。
但舒良同时还在乎很多事。
由于这些事的优先级,远远地落在蒋雀巡之后,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展现出绝对的漠视,可蒋雀巡忽然发现自己简直错得离谱。
他想要霸占舒良的全部情绪。
无论是最基本的是非善恶,还是日常的喜怒哀乐,甚至于陷入绝境后的那根浮木,应该都悉数交由他来扮演。
你已经是我视野里的全部。
那么,作为等价的交换,你至少应该跟我一样。
很小的时候,蒋雀巡就发现自己不同于其他的孩子,他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件上,近乎病态地滋生出混杂着毁灭欲的贪婪。
尽管他不认为这是他性格中的缺陷,但他依旧会谨慎地将这些东西藏好,因为他不想为自己的家人带来麻烦。
毕竟,这已经是他为数不多能够感受到的温暖。
失去了一切之后,他本该走上那条最极端的道路,但他又猝不及防地遇上了舒良,那些被他藏好的东西,似乎永远都不会再有出头之日。
然而,蒋雀巡比谁都清楚,自己究竟是由什么构成。
那些压抑到极致的东西,不仅没有消失,还被碾碎了注入进他的骨血。
爱的背后是恨,暗恋到了尽头会选择放手,唯有他天生与这些一成不变的秩序和规律相悖。
他把所有的反义词都融为了一体。
蒋雀巡不会再有两面的转变,因为他从来都只有一面——
一个任何人看到都会望而却步的阴暗面。
在他沉思的这段时间里,舒良不单搞定了空调外机,还顺带着修理了失灵的窗户。
为了不吵醒屋内的老人,他全程都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小心翼翼的动作,让他流了不少汗,以至于在过分狭窄的落脚地,汇聚出了一团小小的水洼。
天色太黑,再加上修理完毕的如释重负,让舒良忽略了脚下的变化,他轻轻地挪了挪位置,打算沿着来路回去,却不慎踩上了那团水洼。
要知道,湿处和干处的摩擦力完全不同,舒良的脚底立马猛地一个打滑,还没来得及再度掌握平衡,他就开始直直地往下落。
三楼的高度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一个不留神,很可能会受重伤。
幸好,舒良的反应很快,发现落势不可逆之后,他开始尝试着扒一些东西,作为他下落的缓冲。
接连扒了两个防盗窗和一个空调外机,舒良终于将速度降了一大截。
即便如此,他还是颇为狼狈地落了地。
虽然没有惨烈到头脚颠倒,但脚底被震得又麻又痛,精疲力尽的舒良,直接一屁股栽了下去,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地站起来。
舒良忍不住有些着急。
不是他不想在这儿休息,主要是他在下落的时候,弄出了喧天的动静,肯定已经有居民被他吵醒,他再不溜走的话,恐怕会说不清楚。
偏偏心里越急,腿上越没力,舒良都快放弃了,一只手臂突然横到了他的身前。
舒良愣愣地抬头,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见了少年紧绷的脸孔。
瞬间,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但舒良急着离开现场,只能二话不说地搭住蒋雀巡的手臂,将对方当成一根栏杆,勉勉强强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似乎是看出了舒良的难处,蒋雀巡没有立即收回他的手臂,反而将一瘸一拐的舒良,一直领到了这片小区之外。
他全程没有开口,搞得舒良心里直打鼓,生怕蒋雀巡把自己带到哪个荒山,来个杀人埋尸的一条龙服务。
他走神得厉害,直到穿过了一扇再熟悉不过的房门,他才发现蒋雀巡已经将他平安领回了家。
舒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蒋雀巡放下手臂,转身走向客厅的沙发,沉默地躺了上去。
他将背部朝向尴尬立在门口的舒良,明明两人之间只有一个半步就能迈过的小茶几,却好像隔了一堵厚厚的墙,哪怕用榔头去砸,都无法轻易砸穿。
此时此刻,舒良终于品出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他满怀愧疚地开口道。
“……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回应来得比想象中更快,似乎早已在心底酝酿了无数遍,只等一个能够公然质询的契机。
蒋雀巡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还给他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普通人这时候可能已经生气了,会对蒋雀巡提出的新问题置若罔闻,但舒良既不是普通人,又被少年磨平了棱角,听见蒋雀巡的声音,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非常高兴。
少年还愿意搭理自己,起码说明这事儿,还有挽救的可能,只要他能给出正确的回答,这个坎儿就算是过去了。
“行善积德呗。”舒良不假思索道,“你那么聪明,肯定明白这个道理。”
保险起见,他在实话实说的同时,还不忘讨好地夸了蒋雀巡一句,希望对方能够听出他的煞费苦心。
然而,舒良左等右等,都没能等来少年的下一句。
……这是个什么意思?
舒良又开始拿不定主意了。
困意阵阵袭来,哪怕没受什么重伤,舒良的身体也即将散架,他干脆不再等待,小碎步地挪进了卧室。
不论即将迎接的是狂风还是暴雨,都得先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舒良的脑子很乱,他本以为自己需要靠数羊来入睡,但他的脑袋刚刚沾上枕头,意识就沉沉地陷入了混沌,连被子都没来得及盖。
最终,还是由蒋雀巡帮他掖好了被子。
“如果行善真的能积德——”少年的眼底漆黑一片,“你又怎么会遇上我?”
蒋雀巡轻轻地落下了最后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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