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兄!”文祖福惊叫一声,摘掉头顶的菜叶上前几步,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楚萧笑着说:“听说你们因为我被拉来游街,我要不出现,那多不够意思。”
文祖福一脸感动,过来拉住楚萧,手上的鸡蛋清顺便抹在了他的衣服上:“黄兄果然够义气,我文祖福没交错朋友!”
楚萧:“……”
顾星舒后退一步,从楚萧胳膊里出来,望着他内心复杂道:“你不该来。”
“无妨,出了趟远门回来听说你被下狱,原因还是因为我送你那件狐裘,本是好意,并无想到会让三郎惹来这般祸端。”
顾星舒望着那真切的眼神,确有愧色,他连忙转开视线,心想愧不愧不也是你下的命令么,声音有些排斥:“你来了也只是多一个人被骂,回去吧。”
楚萧没离开,而是与他们一起往前走。
狱卒也没管,反正有热闹看就是,至于挨打的是谁,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倒是百姓开始议论纷纷,毕竟楚萧长得或许脱凡。
“这人谁啊,长得这般俊俏。”
“文老板之友,与他同一路数,面貌俊秀又如何,终究不过是个翻墙窥探女子沐浴的轻薄之徒。”
楚萧:“……”
“你们什么眼神?就他这样的还叫俊俏?能和我清州赛李逵好看?”
楚萧歪头扫了眼那塞李逵,粗犷的长相,有一双豆儿眼,且那又壮又高,实在下不了眼。
民众议论纷纷之际,手脚亦未停歇。顾星舒或许表面看起来细皮嫩肉,不堪一击,因此他身上仅剩烂菜叶的“关照”。而楚萧与文祖福的情形则大相径庭,他们不仅享受到菜叶子的“眷顾”,更有花生、瓜子、小石子,甚至臭鸡蛋,四处飞来,使得两人全身沾满。
顾星舒就这么默默走着,时不时看着楚萧被打的闷哼一声,心情沉闷得像梅雨天气一样,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在心头。
他想楚萧这是何必呢?
在宠信你时,能将你捧至九天之上,然而一旦翻脸,又会将你踢落无底深渊,他因此畏缩不前,再也不敢接近这个人半步。
可今天情况不同。
百姓下手没个轻重,以往也是念他是顾守恒之子不敢计较,如今被亲爹拉出来示威他才明白,顾衡和文祖福干的那些事情虽不至于伤天害理,却让百姓实实在在恨得牙痒痒。
以前敢怒不敢言,今天可不同。
“嘶!”
楚萧那上好的丝绸衣服此刻已经脏的不成样子,头上顶着各种菜叶子以及蛋壳,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被鸡蛋砸出了青痕。
顾星舒站在原地,看着百姓像恶鬼一样往他们身上扔东西,像疯子一样恨不得扑过来将他们撕碎,他忍无可忍,他没干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
“够了!”
一声愤怒让众人顿时停下,楚萧回头去看顾星舒,发现顾星舒也正在看自己,他愣了愣,突然笑了笑,前去拉住他的手。
“你走中间,这样他们就打不到你了。”
顾星舒被那个笑容给激怒了,他甩开楚萧的手,铁链发出碰撞的声音:“我说够了!”
楚萧轻抿唇角,默默低头,神态间流露出孩童般的委屈与无助。
顾星舒往前走几步,看着百姓说:“我顾衡,在过往干的那些事今日一笔勾引,我并没害人之心,只怪年少无知走错了路,今日你们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不要伤及无辜!”
文祖福是三人里面最惨的一个,就连那最珍贵的金算盘也被弄脏了,听到顾星舒这么说他突然眼红了起来。忽然看到自家小娘子正站在人群中着急的看着他,生怕别人发现会连累小娘子,赶紧对着他摇摇头。
“嘁!怎么了?这样你就受不了了?”
“对!你偷我家老母鸡,把我家牛尾巴割断的时候怎么不说!”
顾星舒:“……”
“还有我家地里的粮食,也是让他放进去田鼠给我吃的!”
“还有我!”
“啪啪啪!”
顾星舒站出来说话不但没有起到制止作用,反而让百姓出手越来越重,眼前那菜叶像倾盆大雨一样让人睁不开眼睛。
楚萧过来站在他身边,不知为何,百姓看到这样俊俏的男人心生敬畏,试图往顾星舒身上扔鸡蛋的人不生生拐了个弯扔在了文祖福身上。
文祖福:“……???”
清州百姓站满了整条街,有胆怯的,自然也有胆大的往楚萧身上扔,他们没见过当今圣上是何模样,更不知在他们眼中如此妖艳俊美的男人就是他们口中的暴君。
顾星舒猛地回过神来,眼见局势渐渐失控,心中焦急万分。他深知,如此下去,不仅同伴们将遭受打击,就连楚萧身为皇帝,若有闪失,亦将由顾守恒承担所有后果。
不容多想,他迅速迈步,坚定地挡在楚萧身前。在楚萧尚未有所察觉之际,顾星舒已将对方紧紧护在怀中。
他带着手撩不方便,只能抬起胳膊将他的头护住,口中再次不满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楚萧呆若木鸡。
他愣在当场,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声音,挥之不去。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少年说,“你跟着我只会吃更多的苦。”
一阵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楚萧甚至恍惚不知此刻是何时。
“别打了,皇兄饶命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顾星舒的时候。
他母妃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从皇后母家陪嫁给了皇上,一直伺候在身边。但因为有一天顺安帝吃了酒,不知是见色起意还是蓄谋已久,于是将她要了。
后来便封她为妃子,但是,是一个连奴婢都不如的妃子。
直到生下他以后,母妃周氏才有了地位,从皇后宫里搬出来,单独住在了其它地方。
奴婢生的即使是皇子也不尊贵,况且还是顺安帝这样子嗣众多的情况下。所以他们母子俩人在皇宫生活的并不是很好,甚至说很惨。
周氏住的地方是最偏远的,距离冷宫也就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院子小的只有一个厨房,两间简陋的卧房,但那里有个楚萧最喜欢的地方,那就是墙根有个狗洞。
没人管他,也没人想起他这个奴婢生的皇子,皇后偶尔派人过来教训母妃,他们也只能受着,敢怒不敢言。
他最大的兴趣就是从那个狗洞里钻出去,然后去帝都玩,他和百姓家的孩子打成一片,他可以得到伙伴给他的食物,因为他和母妃在宫里吃的连宫女都不如。
或许有人会辩称他是皇子,认为顺安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对待亲生孩子,然而事实是,顺安帝子女众多,且以风流著称,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如周氏般幸存已属不易。
他从没指望过顺安帝给他任何保护,直到那天他的人生里出现了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顾星舒。
那日他依旧像往日那样从狗洞里钻出去,准备找小伙伴们去河里摸鱼,多的拿去卖了,剩下的可以拿回来让母妃煲汤喝。
但没想到的是他前半身刚爬出去,脑袋就被太子踩在了脚下。
太子母妃是最受顺安帝宠爱的,他享受的一切都是全天下最好的,所以他身边也有很多人跟随着他吃香喝辣。
他们几个侮辱他,打他,踩踏他的尊严,甚至几个比他大了好几岁的皇兄们在他身上撒尿!
那一日他以为自己快被打死了,他哭着喊周氏的名字,被迫跪在地上喊太子爷爷,求他饶命,但换来不仅是更大声的辱骂,还有更狠的毒打。
帝都王国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出身尊贵的注定要比他站得高,他注定也要被人踩在脚下肆意妄为践踏。
就在他无助的时候,忽然有一双温暖干燥的手将自己拉了起来,接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太子等人已经被那人打趴下了。
那个少年看他挂着两道泪痕,无语道:“赶紧跑啊!还发什么愣呢!”
于是他便被少年拉着跑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到太子一行人,他们才停下。
俩人气喘吁吁坐在巷子里,心脏“砰砰砰”跳的非常快,回过神后楚萧才仔细看这个人,年纪与他相仿,但皮肤没他白,脸上脏兮兮的,好像不曾洗过脸。
楚萧第一反应是他好好看,虽然未行冠礼,从他身上能看到风度潇洒,英姿挺拔这样的字眼,有点像江湖侠客的意思。
“看什么?被打傻了?”少年顾星舒问他。
楚萧摇摇头:“……谢谢你。”
“哼,打不过你不知道跑啊?还跪在地上叫人爷爷,你叫他爷爷,难道不怕你真爷爷从坟里跑出来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孙么?”
楚萧目不转睛盯着他看,半响才憋出来一句话:“……跑了还会被打的。”
少年顾星舒淡淡扫了他一眼,好像对他这窝囊样儿实在受不了起身走了。
没一会楚萧也跟了上来,顾星舒跑,他就跟着跑,顾星舒躺在树下乘凉睡觉,他就跟着躺下睡觉。
顾星舒骂他没出息,跟屁虫,楚萧也不反驳,反正就跟着他,走哪跟哪。
顾星舒告诉他不该跟着自己,也不该来这里,皇宫才是他的家。但楚萧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抬头问他,你在说什么?我不曾读书,理解不了你的意思。
最后顾星舒直接放弃了,跟着就跟着吧,不差他一口饭吃。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挨过太子打,因为有人保护他了。
虽说太子以及皇兄们都来找过他麻烦,但被顾星舒偷摸收拾了几次后再也没来找过他麻烦。
“住手!御林军在此,我看谁敢再动!”段笑天突然带着御林军出现在清州,顾星舒一看心道:遭了,瞒不住了。
百姓见状也不敢再扔东西,有的已经扔了出去,听到此话还保持着扔东西的姿势,李顺德见楚萧被顾星舒护在怀里,但身上被扔得脏乱不堪,长舒一口气立马过去跪下请罪。
“皇上恕罪,奴才来晚了。”
接着段笑天也跪下:“参见皇上,臣救驾来迟了!”
“皇……皇上?”
“这这这……这位是皇上?”
“他是……皇上?皇上怎么会来清州?”
百姓看着跪在地上的御林军,后知后觉才扑通扑通全部跪下,刚才打的有多凶,骂的有多厉害,这会就有多怂。
顾星舒僵硬的四肢挪开,接着也跪在了楚萧面前,低头不语。
整条街只有文祖福和楚萧两人站着。
他头戴几缕菜叶,周身尽是蛋液斑驳,连脸颊上也残留着未拭去的蛋黄迹,他愣在当场,震惊得无法置信自己所闻,犹如晴天霹雳击顶,又仿佛从头至尾浇下了一桶冰水,全身酥麻不仁。
文老板看着跪在楚萧面前的顾星舒,又看了眼盯着顾星舒看的楚萧,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人居然是当今圣上!
“你……你是皇上?”文祖福依旧不敢置信,他吞吞吐吐道,“你不是帝都来的商人吗?怎么会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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